第1章 楔子 葛生(1 / 3)

楔子葛生

初春,晨霧,有露。

在寫著“葛府”牌匾的屋簷,一隻白如晨霧的纖手按在了朱紅色的大門上,古銅的鉚釘上掛著的露水潤濕了她的手指。

“鐺……”

她的手指按下,細密的音波便像是一圈無色的蝙蝠被驚起,向著四周飛散而去,她身後的棗紅馬受驚不由高高揚起前蹄,剛要長嘶而出,卻被她拉著韁繩生生按下。

她站在棗紅馬前安靜地等待,在輕薄的晨霧籠罩下,聽著那扇朱門後的躁動與喧嘩。

直到那扇門打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顫巍巍地走出,望向她:“安檸,少爺呢?”

安檸回頭,手指撩開棗紅馬所拉馬車的車簾,老人隻看了一眼,如遭雷擊地癱倒在地,手臂顫抖著再也舉不起來。

在車簾之後,一個清秀的男子靜靜端坐在那裏,仿佛熟睡一般安詳。

“我送他回祖宅歸靈。”

安檸靜靜說道。

……

……

那個清晨過後,整個葛府便掛滿了白色的條幅和垂幔,少族身死於外,這是僅次於現任族長去世的大喪,隻是那些披著白麻的男人們,有很多看向那跪在葛秋靈前的少女時,眼睛裏並沒有悲傷而是充滿了熾熱。

葛家,蘭陰城千年望族,但是一千年來,從來沒有比葛秋更加耀眼的存在——十四歲便進入了葉夜學院,待到二十二歲從那座千塔之園歸來的時候,連族長都不曾在他手下撐過五招。

所有葛家的老人都將他視為葛家崛起的希望,所以迫不及待地宣布他為葛家的下一任族長,並且謀劃著給他迎娶一位蘭姓的妻子,直到他不聲不響地從外麵帶回了安檸。

有七位長老在那場洗塵宴上摔了碗筷,葛秋的父親以斷絕父子關係為要挾喝令他放棄這個出身卑微的孤女,雖然蘭葉帝國沒有任何一條法律寫著不允許貴族與平民聯姻,但是這樣一位無父無母的孤女無法給葛家帶來任何榮耀和利益,除了,無盡的恥辱。

向來溫潤的葛秋在這件事上罕見的固執,最終那場晚宴不歡而散,葛秋帶著安檸連夜離開了蘭陰城,從此隻在每年年底回葛家暫住幾日。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固執的長老終於開始慢慢試著接受這個少夫人,然而就在這個初春,安檸獨自牽著馬車踏著清晨的薄霧走來,車上載著葛秋的屍體。

歸來的還有第三個人——安檸的腹中已經有了葛秋的遺腹子。

哪怕他所作所為並不為家族所喜,但是他畢竟是葛家的少族,除了權力之外,手中更掌握著這個千年望族所積累的巨量財富。

葛秋死了,那些財富的保管權別無選擇地留給了他的妻子,那個至今看起來不過是十七八歲少女的安檸。

在往日那些蜻蜓點水般在葛家居住的日子裏,她總是沉默地跟在葛秋的身後,溫婉可人,嬌俏明媚,葛家人隻知道她來自於湖中的帝都,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除此之外,既無實力,也無身份。

“果然少爺還是喜歡小鳥依人的小女孩啊,無論是身邊還是床上都別有風味。”所以在私底下,很多喜歡嚼舌根子的葛家閑漢都會帶著曖昧的笑容這樣議論安檸。

安檸生的極美,所以在許多葛家人眼中她不過是一個憑借色相俘獲了自家少主的狐媚子,更是駐顏有術嫁入葛家七年來容貌竟然沒有改變。

不過葛家的男人每次喝完酒後,嘴裏罵罵咧咧的都是永遠都是安檸——能夠和少主的妻子在口頭上發生某些親密的關係,都會給他們心理和生理上極大的滿足。

但是,也僅僅如此,一個蘭陰城注定容不下葛秋,他的妻子,也不是葛家普通的族人可以染指的。

然而,葛秋死了。

死去的繼承人就不再是繼承人。

無父無母的安檸,也隻能以遺孀的身份暫住在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