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個夏天(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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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詞,宋詞的宋,宋詞的詞。

你大概會覺得這個名字很怪,不過我告訴你,我以前有個同學姓支,單名一個票字。

會取這樣的名字的家長,一般都對造詞有著深切的熱愛。

但我爸說,這是因為他崇拜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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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時候,我就讀於一中的理科實驗班,也就是年段前五十名組成的班。實驗班除了擁有更為優秀的師資和更具挑戰性的課程之外,還獨占六樓的四個空教室和一個廁所。學校對我們傾注了這麼多心血,就是希望我們在高考的考場上能爭點氣,敲開那兩所最高學府的大門。

和許多人一樣,我從小也很糾結,到底是去北大好呢還是去清華好。隻不過我犯病的時間比一般人要長,一直到高考前,我都堅定地相信,我不會的都不會考。

三月,第一次模擬考試結束後,班主任和我們一對一單獨談話,問我們的高考誌願。大多數同學都很含蓄,有的隻含含糊糊地說,北京吧,我可能會去北京。隻有我說,在我心裏,中國隻有三所大學,一所叫北京大學,另一所叫清華大學。班主任期待地問,還有一所呢?我說,還有一所叫其他大學。

然後,我既沒有考上北大,也沒有考上它隔壁的清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我以為我會大哭大叫的,但是我沒有,事實上,我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歡歡喜喜地準備去上大學了。

填誌願是最為考驗家庭關係的時刻。我從小的理想是當個戰地記者,所以堅持要報新聞係,我媽說女孩子學小語種最好,讓我報b大提前批的西班牙語專業,我爸則認為掌握一門技術才是硬道理,希望我去學計算機或者建築設計。

我想要離家越遠越好,他們希望我離家越近越好。我想要去北方,他們堅持要我留在南方。

我們三個僵持不下,為此甚至打碎了兩個碗,摔壞了一扇門,隔音效果太差,鄰居差點來投訴。最後我找來一張中國地圖,以比例尺500公裏為半徑,以我們家為圓心,畫了一個圓,表態道,隻要滿足圓內的大學都不予考慮的這個條件,剩下的一切,就隨緣吧。

我也不知道他們緊緊張張研究了那麼久,打了那麼多電話,托了那麼多關係,參考了那麼多專業意見之後,做出了什麼選擇,總之,最後我接到了c大經管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我爸說:“現在最吃香的就是銀行了,女孩子還是不要學理工科,再說c大也挺好的,畢竟在北京嘛,讀書還是要到天子腳下。”

我本來希望做個戰地記者,沒想到最後去搞經濟了。但是,我並不是個例,和其他同學互相通氣後,我才發現,那些原本信誓旦旦宣稱要成為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和心理醫生的人,後來也都報了最熱門的經濟類專業。

我想,大多數人都沒有過理想,隻是有過一個維持了很長時間的想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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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慣例,畢業之後,全班要一起吃頓散夥飯。

至此,各人前途已定,往後各奔東西,誰誰去了上海,誰誰竟然報了新疆的大學,還有誰誰選擇了複讀……“散夥”二字聽起來未免有些心酸,但又暗含了一些期待。畢竟,我們剛剛擠過了獨木橋,前方就是傳說中的象牙塔了呀。

沒想到,這散夥飯吃了一頓、兩頓、三頓……n頓後,還沒有吃完,最熱衷於聚會的,往往是我們這群還沒有分別的人。

每次聚會,總會有那麼些人引起大家的關注。因為對於女生們而言,高中畢業的這個暑假,還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完成,這件事用四個字概括一下,叫做脫胎換骨。

在許多人眼裏,“六樓那群書呆子”應該在穿著打扮方麵有先天性缺陷。然而,事實證明,愛美是女性的本能,每場聚會上的女生們都可以用八個字概括:百花齊放,爭奇鬥豔。

發型一律變為大波浪,衣服一律變為裙裝,指甲一律變為五顏六色,眼鏡一律變為隱形,鞋子一律變為高跟,說話一律變為發嗲。

與此同時,還突然冒出了不少令人大跌眼鏡的情侶。有些是剛剛確定關係的,還有些是地下戀情公開的。流行的說法是,因為離別在即,所以大家都試圖抓緊最後的機會,搭上春天的末班車。我本來也想在車上預定個位置,不幸的是,票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