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沒能想起來他說的是誰。這種陳芝麻爛穀子,誰能想起來呢?你也肯定想不到。‘繁花想,祥生究竟要說什麼呢?這個圈子繞得夠大了,有什麼事也該亮出來了。
祥生停下腳步,用手電照了照四周,又咳嗽了一聲,然後低聲問道:‘村後有一座墳,你還記得不?‘要是早問兩天,繁花還真是想不起來,可現在就不同了。繁花不光想起了丘陵上那座墳,還想起了墳頭上半人高的荒草,那是枯幹的蒿草,羊都不吃的。這會兒,夜已經深了,一想到那墳上蒿草,繁花就打了個冷戰。冷戰過後,繁花又出了一層冷汗。不過這冷汗已經與死人無關了,而是與上頭的政策有關。上頭的政策是:‘死人要給活人騰地方‘,各村一律不準有墳。祥生現在突然提起這個,是什麼意思?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繁花說:‘什麼墳不墳的?你知道我膽小,最怕鬼故事了。‘
祥生說:‘我就知道你想不起來。我也想不起來了嘛。‘繁花又問:‘你說明白一點,到底是什麼墳,誰的墳?‘繁花說這話的時候,突然把手電筒奪了過來,還四周照了照,好像真的怕鬼。祥生說:‘鞏衛紅說,咱村慶剛他娘的墳,現在還沒有平掉呢,就在村後。‘繁花說:‘慶剛?咱村沒這個人啊?‘祥生說:‘都是老黃曆了。他幾十年前就死了。有人說死到朝鮮了,還有人說死到台灣了。娘那個,鬼知道他究竟死到哪了。‘繁花說:‘所以嘛,我沒有一丁點印象。你比我大幾歲,要有印象,也是你有。‘祥生說:‘鞏衛紅說了,想把慶剛他娘從墳裏挖出來,先弄去火化,然後埋到鞏莊。‘
繁花想不明白了。這算是哪門子事啊,一個死了幾十年的人,可能連骨頭都漚糟了,要它幹什麼呢?繁花問:‘瘦狗究竟想幹什麼呢?‘祥生說:‘人家一說我才知道,瘦狗是慶剛他娘的侄孫子,慶剛跟瘦狗他爸是姑表兄弟。‘繁花來勁了。繁花說:‘咱村的人,埋到他們鞏莊算是怎麼回事嘛。我們可是孔孟之鄉。不能讓外村人笑話!‘但祥生一句話,就把繁花給嗆住了。祥生說:‘人家要是告了呢?‘
繁花用手電筒照著祥生的臉,祥生的嘴。祥生也不躲,迎著那光,眯縫著眼,繼續說著。繁花覺得那張嘴裏噴出來的每一個唾沫星子都像子彈。祥生說:‘我也給他說了,墳是什麼時候有的?普天之下第一座墳就是孔子的墳。孔子是誰?孔子是我們官莊人的老祖宗。我還沒說完呢,瘦狗就把我頂了回來。瘦狗說,不讓挖走?好,你們就等著上頭來處理吧。瘦狗說了,官莊當初沒有落實平墳政策,還有理了不成?瘦狗還給我轉文呢,說從一滴水裏可以看見太陽,從一個墳頭可以看見官莊人是怎麼弄虛作假的。你不知道,瘦狗有多氣人。氣死我了。‘
繁花的手電筒一下子滅了。燈光一滅,四周更黑了,就像爐火熄滅後的鍋底。誰家的扁擔勾碰到了鐵桶,咣當一聲,嚇人一跳。還突然傳來兩聲狗叫,跟炸雷似的,又嚇人一跳。狗叫聲驚動了旁邊的一座門樓,門樓下麵的燈一下子亮了。繁花想起來了,那是祥生的兄弟祥民的門樓,祥民燒包得很,那燈是聲控的。有人荷鋤走了過來,又很快走出了那光影。繁花沒看清他是誰,覺得他有點像鬼。繁花心中一驚,趕緊去看那有光亮的地方。那門樓上有一塊石匾,上麵刻著孔子的一句話,‘****‘已經批臭了,現在又香了,叫‘克己複禮‘。祥民是信教的人,信教和這‘克己複禮‘,好像有點四六不靠的意思。
繁花心中很亂,盯著那塊石匾看了半天。
祥生說:‘你拿個主意吧。‘繁花說:‘就讓他挖走?‘祥生說:‘你說呢?‘繁花吸溜了一口氣,又問:‘瘦狗這樣做,圖的什麼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