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痛愛(2 / 2)

良久,她又悲歎一聲,即使是墓碑的堅韌冰冷也比不過語調的刻骨蒼涼:“可是阿響,你不會來。隻有我一個,我會怕。”

“阿響,我很久沒回S大了,也很久沒去潛心湖。我不敢去,那裏好像全是你的影子。我隻要看一眼,就會想哭。”

“阿響,”她又忍不住用手去觸摸連響的照片,她摸到他的嘴角,笑得悲愴:“阿響,我笑了,你還看得見我的酒窩嗎?《梨渦淺笑》,你還會唱嗎?要不,我唱給你聽?”

蕭冉微微張口,低聲哼唱:“梨渦淺笑,可知否奧妙,寂寞深鎖暗動搖,魂消魄蕩身飄渺,被困擾怎得共渡藍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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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渦淺笑,可知否奧妙,寂寞深鎖暗動搖,魂消魄蕩身飄渺,被困擾怎得共渡藍橋。

梨渦輕照,映出花月,但望相看慰寂寥,時刻與共享分秒,願折腰今生效同林鳥。

梨渦淺笑,似把君邀,綺夢輕泛浪潮。春宵猶未覺曉,梨渦雖俏悲歡竟逆料。

樂極癡戀變恨苗,情絲寸斷一朝了,夢已消花依舊玉人渺。

還記得以前,連響總愛輕輕地捏著她的臉頰,在她耳邊清唱這首歌。那時她懶,怎麼也不肯去學,隻會逼著他唱。連響的聲音很清亮,音準也好,這首歌在他口中吐出來,就像鶯啼那麼動聽。

他會說:“傻冉冉啊,你的不是梨渦,是酒窩。酒窩,知道不。”用力按按她的嘴角,惹來她的怒目相視。

現在,她知道了,她不會再瞪著他了,她也終於學會唱這首歌了,但他卻如歌詞所唱的那樣離開了。

夢已消,花依舊,玉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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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響,阿響,阿響,阿響…”她什麼也不說,隻是在喊他的名字。每喊一次,心裏的滿足感就增加一分,但眼裏的淚珠也多了幾顆。“阿響,我平日根本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喊你,連偷偷想你都不敢。我知道他們擔心,可我更怕自己會崩潰。”

“阿響,這是百合花,你一定喜歡的。”

“我都送了你四年了,你會不喜歡嗎?你說我也不管!”蕭冉忽然狠狠道,眼光裏多了一點明亮。可沒過多久,她的眼色又暗了下來。她苦笑:“阿響,如果你肯出來跟我說,我願意換花的。”

“阿響,為什麼去的那個人不是我?”

“阿響,家裏人開始逼我相親了,我該怎麼辦?”

“阿響,阿響,阿響,阿響…”她又開始單一且重複地叫他的名字,手指觸摸著他的名字,一陣陣悸動於指尖傳來。“阿響,我不嫁了,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照片上的連響隻在笑,也隻能笑,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連響,答應了人家要信守承諾,這是你跟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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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蕭冉默默地在連響墓前坐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流淚,隻是沉默地看,靜寂地看,貪婪地看。無言的力量,幾乎要把眼前的石碑看出一個洞,把照片裏的人呼喚出來。然而精神的力道永遠無法抗衡物質的轉變,就像這個世界上離開了我們的人,隻會化成一捧捧骨灰,不可能再以血肉之軀重現。

除非,在那美好卻又遙遠的夢中。

“阿響,我要走了。明年我再來看你,嗯沒錯,還是百合花。誰叫你不跟我說,我就當你最愛百合咯。”過了大半個小時候,蕭冉決定離開,她淡淡地笑笑,臉上的悲傷減了幾許,但心裏的沉重卻久久不能散去。

她要走了,再次離開了,下次悲傷隻能留在明年今日。

人總需要勇敢生存,我還是重新許願。例如學會,承受失去。

她隻能在這時這裏容許自己任性。

蕭冉低著頭站起來,依依不舍地轉身。就在她提起頭的瞬間,她看到了一雙湛亮的皮鞋,然後隨著角度的增闊,她見到了一副熟悉的麵容。

美麗且深亮的眼睛,像大海一樣延綿萬裏。他微微地笑著,嘴角輕輕翹起,隻是,沒有那人的酒窩。

她對視著他,他動了動嘴唇,聲音清亮:

“冉冉,我就知道你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