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
敵偽時期,我16歲,報考沈陽一所日本人辦的中等專業學校。這所學校以教育有方出名。報考人很多,因之錄取也很嚴。筆試合格之後,還要麵試。麵試考啥?報考者都不得而知。
我經筆試之後,有幸參加麵試,跟許多年齡相仿的小青年一起在外邊排隊等候。對前邊進去出來的人都很關心,總想摸個底,卻又不便問,但見有的竟捂著半邊臉出來,痛得齜牙咧嘴,不知怎麼回事。輪到我了,被叫進去。對麵坐著三個日本人,衣著整齊,像神像一樣莊嚴。居中的是一年近六旬的老者,兩邊是兩個中年人。他倆仿佛一文一武,武者留一撮小胡,頗似日本軍人;文者倒也慈眉善目,但不失考試官的威嚴。
我挺胸闊步走到中間站住。
“坐下。”小胡子命令說。
“是。”我挺直腰板坐下。
“你為什麼想到這兒來上學?”中間的老者發問。
“想當公司經理。”因為這是一所培養企業人才的專科學校。
“這裏是培養雇員的地方。”老者嚴肅地對我說。
“我從雇員幹起。”
“一定能當經理嗎?”
“一定能。”
“好家夥,野心可不小。”
“這不是野心,這是誌向。”我反駁了一句。
“你知道當經理的條件嗎?”老者並未生氣,依然平靜地問。
“知道。熟悉業務,善於應酬,不怕吃苦。”我在一本書上見過,說主要就這三條。
“好,這小家夥,也許是個當經理的料。”老者對我的回答可能感到滿意,他對旁邊倆人說。
又問了幾個問題後,小胡子對我突然一聲令下:“立正!”
“是。”我迅速起立。
“向前兩步走。”
我正步走到他們三位前邊,立正站在那裏。這時,小胡子站起來,突然出手重重地扇了我一個耳光子。然後發問:“這是什麼滋味?”
“就是這個滋味!”我因看前邊有人捂著臉出去,思想上已有準備,至此靈機一動,用盡全身力氣,馬上狠狠地回敬了他一個耳光,並且挺起胸脯,理直氣壯地回答。
“好!”中間老者伸出了大拇指說。
“好!”另一個中年人也說。
“好!”小胡子被打了一個趔趄,他還捂著臉說,“你做了最準確的回答。”
我心中不由暗自好笑。
出來後,同外邊等待麵試的人一說,他們抓住我扔起來老高。特別是前邊挨了打的,好像也跟著解了恨。
發榜時,我名列前茅,被錄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