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讀過他的《奧勃洛莫夫》《奧勃洛莫夫》(Обломов)本是俄國作家伊凡·亞曆山大羅維奇·岡察洛夫(1812-1891)的作品,於1859年(在40年代《奧勃洛莫夫之夢》的基礎上創作)發表。嗎?”季娜問,“他在這部小說中反對農奴製。”
“確實這樣……不過你要知道,我也反對農奴製!是不是對我也要這樣嚷嚷一通?”
“您請他不要再說了!看在上帝的分上!”瑪爾弗莎悄聲對季娜說。
季娜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單純而膽怯的姑娘。這個外省來的姑娘的眼睛不安地瞧著車上的人,眼珠轉來轉去,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她的目光中閃露出一種惡意,她好像在尋找什麼人,應該向誰來發泄她那仇恨和蔑視的情感。她氣憤得連嘴唇都抖動不已。
“您這樣很不體麵,瑪爾弗莎!”季娜低聲說,“您在流淚了!”
“有人還說,他對我國社會的發展有過重大影響。”男爵接著說,“這從哪兒可以見到呢?我這個罪孽深重的人就沒有見到這種影響,至少他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這輛馬車停在了勃倫金家的大門口。
在莫斯科喇叭廣場上
聖誕修道院附近有個不大的廣場,叫喇叭廣場,或者就幹脆叫喇叭。每逢星期天這裏有集市貿易。數以百計的人在這裏熙來攘往,就像籮筐裏的蝦一樣爬來爬去。這些人穿著短羊皮襖或者舊式男大衣,戴著毛皮便帽或者高筒禮帽。可以聽到各種鳥的叫聲,這讓人想起了春天。如果陽光明媚,晴空萬裏,那麼鳥兒就叫得歡了,幹草散發的氣味就濃烈了。這種對春天的思憶引起人們的遐想,無盡的遐想。廣場的一邊停放著一長排大車。大車上放的不是幹草,不是白菜,也不是豆類,而是各種各樣的鳥——有紅額金翅雀、黃雀、蓑羽鶴、雲雀、黑色的和灰色的鶇鳥、山雀,還有紅腹灰雀。所有這些鳥都關在賣鳥人自製的簡陋的鳥籠裏,它們跳來跳去,不時以羨慕的目光看看那自由自在的麻雀。紅額金翅每隻賣五戈比,黃雀要貴些,其他的鳥價格不等。
“雲雀怎麼賣?”
賣鳥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雲雀該賣什麼價,他撓著後腦勺,憑心血來潮隨口要個價——或者一個盧布,或者五個戈比,依人而定——看是哪種顧客。也有很值錢的鳥。籠子裏沾滿鳥糞的小橫梁上伏著一隻禿尾的大鶇鳥。它伏在那裏一動不動,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頗有幾分退役將軍的神態。它對自己被關在鳥籠裏早就滿不在乎,早就十分淡漠地看著那藍天白雲。或許,正是由於這種淡漠和無謂的態度,它才被人看成是頗有幾分靈氣的鳥兒。這種鳥兒不到四十戈比是決不會賤賣的。鳥市上熙來攘往的是些中學生、手工匠、穿著時髦的青年人以及各種愛鳥者,這些愛鳥者戴著破舊不堪的帽子,穿著破破爛爛的,像被老鼠多處咬破的褲子,褲腿卷得老高。這些人圍著鳥兒七嘴八舌,踩著泥水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賣給年輕人和手工匠的鳥兒往往是雌鳥當雄鳥賣,小鳥當大鳥賣……他們對鳥兒並不在行。但是愛鳥者你可騙不了。這些鳥迷隻要在遠處一望,就可以看出是什麼鳥,知道屬於哪一類鳥。
“這隻鳥不怎麼樣,”一個鳥迷說,一邊察看一隻黃雀的嘴,數數尾巴上的羽毛,“它現在能開口唱,這不假,可這算什麼本事?要是大夥兒都唱我也會跟著哼哼幾句。這不行,老弟!要是別人不唱,那你老弟就來給我唱唱;要是你行,那你就自個兒來個獨唱……你把那隻鳥給我瞧瞧,就是那隻蹲著不叫的!給我個一聲不叫的。別看它現在不出聲,可它心知肚明,可有數了……”
在放鳥籠的大車間,還可以見到裝其他小動物的大車,如裝野兔、家兔、刺蝟、豚鼠、黃鼠狼的大車。野兔伏在籠子裏無奈地啃麥秸,豚鼠冷得發抖,而刺蝟縮著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人。
“我在什麼書上讀到過,”一位穿著皺巴巴大衣的郵局職員自言自語地說,同時用愛撫的眼光看著一隻兔子,“是一本什麼書上讀到的:有個科學家把貓和老鼠、紅腳隼和麻雀養在一起,它們共用一個食具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