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我比約翰尼斯先起床。昨晚當我回來時,約翰尼斯已經睡著了。他肯定以為,我在母親那裏過夜了。

我和衣躺在約翰尼斯身邊,打著哆嗦,出著冷汗。我的汗水混和著亨納的味道,他的精液成片地幹結在我的皮膚上,讓那裏一陣陣發緊。我恐懼得要命,約翰尼斯隨時可能醒來,摸到並發現一切。我猶豫著是否要去洗澡。但這股味道實在讓我回味無窮,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著氣。

靜靜地睡覺嗎?我做不到。

忘掉一切嗎?我也做不到。

不知不覺地,我迎來了早晨的太陽,它發出照耀一切的光芒。我躡手躡腳地溜出閣樓,來到樓下的浴室,放滿一池水。瑪麗安娜在商店,西格弗裏德在牲畜棚,弗裏達正在大門口翹首等待著客人。這會兒剛剛8點,中午之前西部的客人絕對不會到達。

在脫衣服的時候,我看到了身上的瘀痕,頓時垂頭喪氣起來。我怎麼會搞成這樣?亨納是怎麼弄的?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約翰尼斯當然會第一個發現。我怎樣才能遮掩住它們?亨納把印跡留在我的脖子、胳膊和臀上,無論我怎麼說謊和解釋都無濟於事。他們會把我趕回母親那裏去,恥辱會像烙印一樣烙在我身上。我們村子在1990年時還停留在永恒的過去。

天上烏雲密布,要下雨了。涼風習習,氣溫降了下來,老天救了我!從拿來的箱子中,我找出一件半袖連衣裙:藍底白點,裙長過膝。在連衣裙外麵,我套上一件白色針織衫,再圍上一條長圍巾。真要多謝亨納手下留情,沒在我臉上留下什麼可疑之處。

在箱子最底下有封信,不是我放進去的。信沒有封口,裏麵有一張便條,上麵隻寫著一句話:他躺在那裏對她朝思暮想,終於得到了她。我不禁心虛地瞟了一眼約翰尼斯,他睡得正香,什麼也不知道。我雖然為自己的行為害臊不已,但還是精心地把便條藏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們兩個吃早餐時,我開始和約翰尼斯談天說地。先是說祖父母經過這麼多年,終於要翻修房子了;又說祖母早就嫉妒別人用上了全自動洗衣機,而她一直不得不用木桶洗衣服;再從母親如何失去工作說到父親和他的俄國女人。我也許會和這個女人成為朋友,也許會恨她;如果她長得漂亮,我無論如何都會恨她。聽說她長得不錯,祖父看過她的照片,下了“的確漂亮”的評語。祖父對女人絕對是有鑒賞力的,菩提樹酒館的老板曾透露說,我祖父曾經交過桃花運。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故事了,現在他老了。在我滔滔不絕地敘述時,約翰尼斯一直沒插話,隻是在聽到俄國女人的新聞時抬起頭說:“她就比我大一歲!”

我點頭同意他的話,又趕緊繼續往下聊。終於等到西格弗裏德來廚房示意,西部的人馬上就要到了。“可不是!”我說,“等不了多久了。”

果然,我們沒再等多久,也多虧不用那麼久。弗裏達已經望眼欲穿地等了好幾個鍾頭,一直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從早上四點鍾起,她就開始在廚房做飯。到我下樓吃早飯時,她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到時候隻需把飯重新加熱一下。不一會兒,我們聽到車開進莊園入口的聲音,那聲音“沙沙”的,聽起來嶄新而輕捷。盧卡斯對這一點印象最深,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棒的汽車。我們誰也沒料到,開進來的竟是一輛奔馳。弗裏達這時站到了一旁,眼睛向遠處張望,似乎期待著更多的訪客。然後她關上大門,低著頭走向哈特穆特,他也剛好下了車。弗裏達把雙手合握在肥胖下垂的肚子前,不停地點頭問:“你回來啦?”接著又繼續點了好幾下頭。

顯而易見,哈特穆特和西格弗裏德是親兄弟。他們並非長得毫厘不差,他們的相像是透過稍縱即逝的音容笑貌和舉手投足顯現出來的。像西格弗裏德一樣,哈特穆特也長著一個碩大的頭顱,分得很開的淺色眼睛藏在濃密的淡黃睫毛下麵。隻是哈特穆特的鼻梁窄一些,嘴唇也不那麼豐滿。由於天天在莊園和牧場幹活以及風吹日曬的影響,西格弗裏德膚色紅潤,而哈特穆特顯得麵色蒼白。兄弟倆用有力的握手來相互問候,瑪麗安娜流著眼淚和哈特穆特行了擁抱禮。她把自己收拾得楚楚動人:緊身低胸紅色上衣,下身搭配黑色寬擺裙子,上麵點綴著盛開的玫瑰花。

這時,哈特穆特的妻子款款下了車,我早就開始觀察她了。在車裏,她把遮陽板翻開,那上麵準是有麵鏡子。她對鏡描了口紅,畫了眉毛。她一下車,就直接走向弗裏達,伸出手說:“我是吉塞拉,很高興終於見到你了。”

“好啦,好啦。”弗裏達簡單地回答,沒有正視對方。吉塞拉穿著灰色西服,裏麵是白襯衫;金色的頭發盤了起來,顯得格外利落。她穿著黑色平底鞋,與哈特穆特和西格弗裏德差不多一樣高。瑪麗安娜穿著高跟鞋(她甚至在牲口棚裏也這樣穿)才剛及吉塞拉的鼻子。大家依次相互問好和握手,做了自我介紹。接著我們透過閃亮的車窗,觀看在車後座睡著的兩個孩子。他們一個7歲,一個9歲,顯然哈特穆特當年沒有急於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