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繁築,真的是個有趣的地方。”
站在廢墟前的少年,嘴裏呢喃著這句話,一如當初他第一次被抱進這大門,咿呀不清的喊出這樣的語句——
“繁築,有趣。”
漫天火光停息後,這有趣的地方終究是毀於一旦。
他轉頭對身邊輪椅上的人平靜地笑笑,用黑到幾乎沒有聚焦的雙眼低頭注視著對方。
最幸福的時光,就永遠保存在二十五歲吧,至於現在,他還是要盡最後一份職責——
與繁築共存亡。
少年知道,那天是他二十六歲的生日。
他摸索著走近對方,微笑著蹲下身,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動地表露了情感,再看看我吧。
少年纖瘦的手推著輪椅,盡力平穩地把它帶到廢墟的正中間,用最後的靈力點燃了第二場火。
可惜我叫冷淩徹。
火光裏木屑劈裏啪啦的爆裂聲,掩蓋了少年的抽噎,還有身體倒下的撲通聲。
可惜他叫冷淩徹。
可惜著世界有著人靈之分。
可惜他是異族的後代。
可惜,他們相遇了。
可惜在地獄或是天堂裏,也許他還能鬧著別扭高高在上,卻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那樣寵他或是揭穿他了。
晚安。———八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
趙焰高二的時候,還有一年就是高考,他卻還是得過且過地過著日子,感覺每節課都被拉得格外長,一節課就是一張卷子,公式單詞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後麵還往往跟著一句“你們明年就是備考生……”
在這樣渾渾噩噩的氣氛裏,趙焰也已經放棄了與人相處,他體育好,理科似乎什麼都擅長一點點,可就是不上心。文科就更不用說,好了好,差了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他懶。
順其自然吧。
就是這種氛圍下,來了一個轉學生,就像霧霾裏突兀的一道星光,他被亮瞎了,也算亮醒了。
就是那麼一個男孩子,聲音不冷不熱,幹淨溫和——就是溫和,全身上下散發著那種溫和平靜的感覺,和趙焰一比就像烏煙瘴氣裏的純氧,那麼的突兀可貴。
他在黑板上寫下的字,就像行書字帖裏印出來的,雖然有些潦草,可還是能讀出幹淨溫潤的感覺。
和自己那狗爬的真傳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他的名字——冷淩徹。
他們變成了前後桌。
真的是很安靜的人,上課時候脊背挺得很直,刷拉拉地寫著筆記,下課就摘掉眼睛,靠在椅子上翻幾本原文書。
說不出來的感覺,非得歸納的話,趙焰隻能給出一個評價——他的身上,沒有棱角。
低調,溫和。自從剛剛自我介紹之後,也不見他再向任何人搭話,上課也不帶回答問題的,做什麼事情都像事先計劃好了一樣,沒有任何出錯的機會,就連放筆的位置,拿書的角度,也幾乎是一成不變的。
就是那一天,趙焰發現和他一比,自己實在是差遠了——人家也是懶,可是比他懶得有檔次多了。
其他人——也就是冷淩徹的同桌林蔭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也是傾聽為主,搭腔為輔,但是一說話就說人家想聽的,看得出林蔭那妹子被哄得挺開心,說著說著就找不著北了,問出幾個出格的問題,也是被巧妙地回避過去。
除了沒有棱角,還是個很會把控距離的人。
趙焰也想不通為什麼他會想到那麼多,但是他一直忍不住把視線放在這個轉學生上——因為好奇,也因為驚奇。
後來的某一天,趙焰才想通,之所以如此在意這個少年,是因為他的氣質,他的生活方式,一直是自己暗自追求卻又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