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某地,某地下基地
昏暗、冰冷,寂靜……
空曠的大廳中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喧囂,隻剩下沒有生命的機器依舊運轉著。純金屬牆壁倒映著一台台電腦屏幕發出的微弱亮光,不時有電光從中乍現。那亮光回蕩,飄搖,擴散,沉吟,閃爍,順著打開的大門向走廊當中延伸,漸漸被深處如同迷霧般的黑暗深處同化。
鴻蒙計劃
在大廳最大的一塊電子屏幕上顯示著這樣的字句,可它的下麵確實幾個觸目驚心的紅色大字,不停的閃爍著:
警告,緊急疏散
通道已開啟
遠處的黑暗中,一道身影一閃而逝,借著微弱的燈光快速穿行——那行字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此地不宜久留!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披頭散發,蒼白的臉上帶著惶恐。赤著腳的砸在地板上,聲音在寂靜的走廊中分外刺耳,可卻絲毫無法阻礙她在黑暗中繼續狂奔,尋找著那虛無縹緲的出口。
為什麼要風一樣的逃?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像是外科手術室的房間醒來,為什麼記不起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麼諾大的金屬基地中空無一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隻是冥冥中有種感覺在逼迫著她離開這個地方。
那就像是一種羔羊麵對野獸的感覺。她看不透黑暗的阻隔,也嗅不到空氣中的危險,但在她的心中,似乎有一隻擇人而噬的魔鬼在盯著自己。
那個東西近了——它來了,它來了。
一個……不,是無數個聲音在她耳畔雜亂無章的喃呢著。
它來了。
不!
她輕聲啜泣著,飛也似地衝過一道如同潛水艇中的艙門一樣的合金大門,猛的停下,然後下意識的在牆壁上的數字鍵板上按動了幾下。
“滴滴”一聲脆響,鍵盤上泛起了綠光,接著大門緩緩地合上了。
她長出了一口氣,卻馬上又愣住了。
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她把恐懼暫時壓在心底,盡力回憶著,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尋找一顆顆珍珠。
她是誰?這裏是哪裏?這裏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什麼是生命?
一個突兀的問題像是閃電一樣插進了她混沌的腦海——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腦海中的聲音。
什麼是生命?單單的一具物質組成的肉體嗎?不。
她的頭隱隱作痛,就好像有一把鑽頭正從她的太陽穴刺進她的大腦的每一條神經。
記憶片段更加的多了。那個蒼老的聲音還在繼續,隨之而來的還有如同被水簾掩蓋了的屏幕一樣的畫麵。
大腦中的每一次弱電流的衝擊,每一個化學翻譯的信號,每一個靶位的吞吐,組成了我們的思維,我們的意識,我們的靈魂……那,才是生命,一個包含了人類不同於死物的一切……一個萬物的靈長該有的天賦,上帝都要嫉妒的天賦……
疼痛在愈演愈烈。她支著腦袋,大口呼吸著充滿寒意的空氣,踉蹌著向走廊深處走去。不知怎的,雖然她腦海深處的某個記憶堅信那道合金氣壓艙門是堅不可破的,但那種緊迫感還是更加強烈了。
那麼,我們的肉體又是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方向走,隻是直覺告訴她前方似乎有什麼東西,而隨著接近,頭痛就愈發劇烈。她想停下,可卻不知道怎樣反抗那種直覺。
它就在前麵……
我們的肉體,不過是被大腦寄生的一個工具罷了……一個幾乎完美平衡的工具……一個受到大腦禁錮的工具……
突然,頭痛消失了,耳畔毫無意義的喃呢聲也不見了。她呆愣的站在當場,不知所措,甚至有種茫然若失的感覺。
這一切都太過虛幻了,剛剛還讓她瘋狂的感覺和聲音,此刻全都無影無蹤了。
不,並不是全都消失了,那個蒼老的聲音還在。
如果……我的大腦可以放棄那種禁錮,放棄靈魂所帶給肉體的壓迫,能夠完全支配我們身體的每一分潛力,發揮它應有的力量——那麼,我們將會再一次進化,進化到上帝都要懼怕的地步……
一瞬間,她瞪大了雙眼——一雙失去了生的欲望的雙眼。她想起來了,一切記憶都回到了應有的地方,還有那些她寧願忘記的知識。她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知道自己怎麼了,她更知道即將到來的事情。
來不及了。
她伸出雙手,看了看已經蒼白地毫無血色的皮膚,露出了笑容——苦笑。
來不及了。她身上的寒意越來越濃,心髒的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腔。
它來了……進化……它已經進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