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胖子在鬼海上分開了五個小時後,我被一艘路過的外國商船所救,兩天後,我在北京某醫院的病床上醒過來。
胖子穿著肥大的藍色病號服,眼角嘴角全是青青綠綠的淤傷,他左手腋下夾著手杖,右腿打著厚厚的石膏,顯然身體受過重大創傷。
他咧嘴道,“你小子總算活過來了。”
我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過了好半天才想起幾日前如煉獄般的經曆。想到相繼慘死的維多利亞和南霜,還有下落不明的撲克臉,我不禁苦笑,是啊,我總算活過來了,不幸中的大幸。
經過主治醫生對我一係列冗長複雜的檢查後,他激動地像是發現了世界第九大奇跡,道,“你剛送來的時候我們都認為你肯定要在病床上躺一輩子的,沒想到你竟然恢複得這麼快這麼好,隻要按照你目前的恢複狀態,最多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要在病床上躺一輩子,那不是活死人?那我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我暗自腹誹。
外麵有大片燦爛的陽光照進來,我還聞到了枝頭上的鳥語和花香,靜謐,美好。回到文明世界的感覺真好,我閉著眼回想起那幾日,簡直恍如隔世,像做了場夢一樣。
一陣恐懼慌亂的尖叫聲在病房外的長廊上異軍突起,此起彼伏,鬧哄哄的頗有到了市場大甩賣的錯覺。
“這是醫院,以為菜市場啊。”胖子嘟囔著拄著枴杖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吵鬧不安的喧囂聲持續不斷從門外灌進來,走廊上不斷地蜂湧著躥過慌亂的人群,我意識到不妙,難道有恐怖份子襲擊醫院了?我才從床上艱難地坐起身,胖子就從門外跌跌撞撞地撞進來。他的臉幾乎扭曲變了形,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爆出來,舌頭都打結了,“小哥他……他他他變成了……”
我脫口而出,“他變成了龍?”
一陣旋風從走廊外掃了進來,我再也說不出話,渾身冰涼的盯著從外麵衝進來的東西。我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他。他渾身燃燒著一圈藍紫色的火苗,一層層堅硬冰冷的黑色鱗片覆蓋在表皮,修長的四肢彎曲成了鳥爪一般的蹼,雙眼裏的恨意幾乎可以把人灼穿焚燒,嘴裏伸出兩根怪物般的白色獠牙。
我暗罵一聲,操,這哪裏是龍,分明是地獄裏跑出來的魔鬼。
怪物許是聽到了我的心聲,嘶吼著尖厲的怪叫凶猛地朝我撲過來。
我喘著大氣驀地睜開眼睛,刺眼的日光從窗戶照進來。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病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小護士正給我例行檢查身體,見我詐屍般彈起來,不由嚇得連退幾步,幾乎沒摔坐在地。
原來是場惡夢!
我又昏睡了過去。
一個禮拜後,我從醫院出院。當晚坐車回到家後,父親立即將我拉入書房,我一看,書房裏一字排開坐著幾個人,是我完全麵生不認識的人。一看這陣仗,我心頭一涼,也不說話,站在那裏等他們開口。
父親說,“愣著幹什麼,快叫人。”他指著一位坐在左邊首坐滿頭白發的老人道,“這是你七叔。”
七叔?打哪冒來的?但我還是恭恭敬敬的叫了聲老人七叔。七叔隻是微微與我點了點頭,似乎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我注意到他後麵侍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帶著黑墨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我暗道這主仆兩人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七叔旁邊坐著的是個風韻尤存的婦人,濃纖合度的素錦旗袍包裹著她曼妙玲瓏的曲線,平添幾分美豔和風情,她輕掩袖口,笑意盈盈的對我道,“我是你七嬸。”
這位嬸子真年輕。我不禁暗歎,慌忙又把眼神移向右邊座位上的人。
右位首坐的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他朝我作了個揖,道,“小少爺,我是西邊典當鋪的朝奉,你隨大家叫我二叔公即可。”
港台地區典當鋪的朝奉都是通稱二叔公,是在當鋪鑒別估價的人,以前也叫掌櫃。二叔公身後是個長相俊朗的年輕人,他的年紀與我差不多,眼光正上下打量我,他是二叔公的侄子叫宋公子。還有一位就是十三叔家裏的林管家,統共五個人。
望著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我預感到我的人生似乎即將要發生重大的變化。
氣氛有點凝重,所有人仿佛都在醞釀著什麼。那種感覺就像是你吃飽飯後,腸胃裏的食物在不斷的消化過程中產生的廢氣,那股廢氣最後會排到你的膀胱裏,但它不會馬上釋放出來,而是在裏麵遊移徘徊,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最後才釋放出來。果然,壓抑的氣氛在醞釀半天之後,為首的七叔首先打破了這份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