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夫人被領到了北院小佛堂,這裏剛剛收拾出來,幹淨清減得簡直不像話。裏麵全是青灰二色,一點鮮亮顏色的東西都沒有,連盆花都看不到,完全是按照佛堂來布置,氣氛肅穆凝重。
守門的婆子見是紅纓領了人過來,問明緣由,方才兩個人上前一起開門,一人一把鑰匙,連續開了兩道鎖。進了內院內門,又是同樣的流程,兩個婆子分別開鎖,然後輕輕推開了門,“蔣夫人請吧。”
蔣夫人推門進去,隻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她仿佛踏進了一個庵堂,周圍沒有任何擺設,全是佛經、蒲團,還有淡淡的佛香縈繞,桌上還擺了一個小小的木魚以及念珠——鳳氏真的在王府裏設置了一個佛堂,打算一輩子困死蔣側妃!鳳氏留著蔣氏的性命並非好心,而是要蔣氏替她占著側妃的位置,免得蔣家再送一個姑娘過來,或者太後等人賞賜一個側妃。
鳳氏她不殺人,而是存心要惡心死人啊。
蔣夫人一步步往裏走,到了最裏屋,窗戶已經封死了,大白天還燃了一支蠟燭,而在蠟燭旁邊,一個年輕的女尼坐在蒲團上。蔣夫人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有了某種猜測,但還是不敢相信。她顫抖著伸手摸了上去,“你……你是誰?轉過頭來讓我看看?”
那年輕女尼猛地轉頭,驚呼道:“母親!”繼而便是一陣號啕大哭,“我完了,完了……”她淚流滿麵地泣道:“鳳氏讓人封了碧晴含煙館,把我身邊的人全部攆走,也不許帶任何金銀首飾,然後……然後還讓人把我的頭發給剃了,點了戒疤……”
她說著,痛苦地一把扯掉頭上的尼姑帽。
“啊?”蔣夫人像是見了鬼似的,連連後退,撞得茶碗蓋碟叮當亂響掉落在地。她渾身發抖,“你、你……”她努力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那個長著和自己女兒相似的容貌,卻剃了光頭點了戒疤,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醜陋得不能相認的人,真的還是自己的柔兒嗎?不不不!這一切簡直太恐怖了!那種隱藏在平靜下的恐怖,滲透到了她的肌膚裏。甚至一轉眼,就浮現出鳳氏那看似溫柔的陰毒笑容!
“母親!”蔣側妃放聲大哭,“鳳氏毀了我,她毀了我……這樣的日子我是過不下去的。”她想起昨天被人強行摁著剃頭發、點戒疤,想起自己第一次照鏡子,看到那張麵目陌生的臉,嚇得摔碎了鏡子,忍不住越哭越是傷心和害怕,“這種日子,我遲早會瘋的,會瘋的……”
蔣夫人搖搖欲墜,覺得自己也快要跟著一起瘋了。
女兒被毀了,徹底毀了!可是她兩次陷害鳳氏證據確鑿,誰也救不了她。恭嬪娘娘讓人送信時,隻道:“往後我不管娘家的事了。”
蔣夫人看著那個麵目全非的怪物,落荒而逃。
沒幾天,就有消息說宮裏的恭嬪娘娘病了,她身邊幾個下人服侍得不好,惹得皇上龍顏大怒,竟然活活打死了那幾個奴才。
“蔣家完了,完了!”蔣夫人喃喃道。
“你放屁!”蔣老爺氣得在屋裏來回踱步,跳腳道:“都怪你們這些蠢婦,急吼吼地要去算計鳳氏。結果倒好,鳳氏沒有算計到,反倒把柔兒和恭嬪娘娘給坑了!”
可是,現在要怎麼辦?聽蔣恭嬪從宮裏麵傳出來的意思,她是壓不住鳳氏了。鳳氏不但有酈邑長公主和鳳儀妃等人護著,還有鳳家,甚至皇上還賞賜了一個禦前內監給鳳氏。更不用說,端王蕭鐸一顆心都偏向鳳氏,整個端王府都是她的天下了。
那蔣家要怎麼辦?柔兒眼看是全廢了、殘了,再也扶不起來了。
蔣老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頹喪無力。
接下來的日子,他吃不香、睡不好,每天都在憂心忡忡中度過。如此過了八九日,很快到了月底。這天上午他正準備出去喝點酒,解解憂愁,有小廝從外麵趕來回報:“端王殿下帶著鳳側妃出了府,換了輕裝,風風光光一大隊人馬,看樣子是去城外踏青的。”
“隻帶了鳳側妃?”蔣老爺問道。
“是。”小廝回道,“王府其他的女眷都沒有帶。”
“猖狂!真是猖狂!”蔣老爺恨得直跺腳,攆了小廝,自己在屋裏捶胸頓足,“鳳家怎麼就養出這樣的狐狸精?勾引得端王殿下色授魂與。可憐柔兒,可憐蔣家……可要怎麼翻身喲?唉!這可要怎麼辦才好?”
他揉了揉腦袋,妄圖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