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又一巴掌……
這樣的狂怒如猛獸出籠一樣,要把她看見的所有人撕裂,然後吞吃入腹,才能滿足,才能停下。隻有人死了,一切才會終止。
有人開始害怕了,有人開始後退了,有人開始發抖了……
“不、不要……不要啊……”
看著如殺人惡魔般瘋狂的夜雪,南宮雲失去了衝上去救南宮春的勇氣。恐懼、無助,南宮雲嚇得癱軟在地上流淚滿麵,哀求著,“不要……不要……”
夜雪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把剛開始還能呻吟兩句,現在已經出氣多進氣少,如條死狗般的南宮春扔在了地上。
不要?夜雪在心裏冷笑。鞭打她的時候,打出可以擊碎她心髒的拳頭的時候,怎麼就沒有人說一句公道話,說一句不要呢?別人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嗎?
夜雪一腳踩在口吐鮮血的南宮春的頭上,然後歪頭看著南宮雲,“二姐,你說什麼呢?風太大,我聽不清。”
南宮雲怔住了。
那是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的眼神?嗜血?狂暴?如死神,如惡魔。
南宮雲害怕得手都在發抖,可是她不敢移開視線。夜雪的腳踏在南宮春的頭上,她每踩一腳,南宮春的頭就往泥土裏深入一分。
院中寂靜非常,無人敢說話,甚至有的人連呼氣都故意放輕了。她們都躲避著夜雪吃人的目光,她們都害怕她,恨不得自己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透明人。
南宮雲看著南宮春的腦袋被夜雪一點點踩進泥土裏,看著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抖動著,看著她被夜雪在光天化日之下,隨意地踩踏。
南宮雲咬著抖動的唇,不敢再說話。她怕她再說一個字,下一刻,臉被踩在泥土裏的人,就是她自己。
“夫人!”隨著緊密的腳步聲響起的,還有王雲煙大丫鬟的聲音。
看著蒼白著臉的夫人、姨娘,和那一身血紅、佇立在院子裏搶眼的四小姐,大丫鬟一抬手,從前院趕過來的護院們便抽出了腰間的刀,將夜雪圍住了。
“怎麼?這是要抓我?”夜雪雲淡風輕地笑了。
王雲煙握緊了雙拳,麵上如平靜無波的一汪清水的她,已經從剛剛夜雪製造的駭人景象裏清醒了過來。
王雲煙指著夜雪,一臉的大義凜然,“南宮夜雪,你放肆!”
“我如何放肆了?”夜雪笑問她。
王雲煙右手一揮,義正詞嚴地說:“你身為南宮家的嫡女,當記得南宮家的家訓。眾目睽睽之下,你竟敢打身為你長輩的張姨娘,是為目無尊長;在你腳下的,是年紀比你大的姐姐。而你對姐姐竟然拳腳相向,毒打至此,簡直是無情無義,人神共憤。來人啊!把這無情無義之徒給我拿下,立刻關入地牢。等老爺回來,再行定罪發落。”
“誰敢。”一直站在夜雪身後的落梅和落蘭立刻上前一步。
王雲煙笑道:“小騷蹄子,翻了天了,竟然敢抗命。來人,把她們主仆三人拿下。”
“誰敢。”夜雪一聲大吼,震得人耳膜發顫。
她鳳眼圓睜,身為世界第一殺手冷酷鐵血的氣勢一出,立刻壓得護院們心頭一顫,不敢上前。
“金陵南宮府?嗬,我乃青龍帝國護國大將軍兼南宮一族族長的女兒,南宮家血脈最正統的本家嫡女。我乃南宮府最尊貴的人,我看誰敢拿我。”
聽了夜雪的話,眾人霍然省悟似的,交頭接耳起來。
自古嫡庶有別。南宮毅雖是夜雪的長輩,但他是庶出的,是妾生的。
何為妾?妾就是半個奴才。活著,兒女要叫她姨娘,名字不能入族譜。死後,也不能和丈夫合葬,牌位不能入宗廟。
妾和嫡妻身份天差地別,而妾生的兒女和嫡妻生的兒女自然也地位懸殊。
夜雪笑著對王雲煙說:“二嬸,剛剛南宮春叫我是賤人,你說我賤嗎?”
王雲煙閉著嘴,不敢說話了。
其他人亦是如此。
金陵南宮府,她們的丈夫是妾生的孩子。而南宮夜雪縱使不受寵,她的血脈、地位,卻是最尊貴的。
她們可以罵南宮夜雪廢材、草包、醜八怪,卻不能說她賤。因為她的血脈決定了,她比這裏的所有人都要高貴。
夜雪一腳踢遠了不知是死還是活的南宮春。
“我一個嫡出的小姐,竟然被一個庶出的庶出女人罵賤!”夜雪輕蔑地看了王雲煙一眼。
庶出的庶出?王雲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是在罵南宮毅,罵她王雲煙,罵金陵南宮府所有的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夜雪囂張地單手叉腰,一手指著王雲煙的鼻子,“我若是卑賤,那麼請問……二嬸該如何自處?”
夜雪將矛頭直指南宮府的女主人王雲煙,圍在這裏的姨娘、丫鬟和護院們,卻不敢開口斥責她一句。因為,她說的是對的。
王雲煙被夜雪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指著鼻子罵,心裏當然很不痛快。她正要找話反駁,卻被夜雪接下來的話嚇得跪在了地上。
“我乃當朝一品護國大將軍之女,我父南宮武銘神功蓋世,為帝國立下汗馬功勞。我姑姑乃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當今皇後娘娘,誰敢說我卑賤?你?還是你?”夜雪手指所指之處,人人避退,低著頭不敢吭一聲。
“南宮春不知尊卑,口出惡言,侮辱當朝一品護國大將軍的女兒、當今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女,且對其刀劍相向。”夜雪又是幾腳踩在南宮春的身上。她雙眼如炬,死死地盯著王雲煙,說道:“罵我卑賤,就是罵護國大將軍卑賤,就是罵當今皇後娘娘卑賤……”
夜雪話音未落,王雲煙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王雲煙一跪,周圍的姨娘、護院、丫鬟們,自然也沒有敢站著的。一時間,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侮辱當朝一品護國大將軍是什麼罪?死罪!
侮辱當今皇後娘娘是什麼罪?誅九族的死罪!
“奴才惶恐!”王雲煙說完,身後的一幹人等立刻跟著念了兩聲,“奴才惶恐!奴才惶恐!”
王雲煙的額頭抵到了地上,“南宮一族世代為帝國效力,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護國大將軍、皇後娘娘……奴才們怎敢侮辱?”說著,王雲煙半抬起頭看著夜雪,一雙眼睛閃著精光。
王雲煙心中冷笑,真當她是無知婦孺,幾句話就能嚇倒的?她可是金陵王家的女兒,不是如張姨娘那種頭發長見識短的小戶之女。
夜雪看到了王雲煙眼中的戲謔。她微眯著鳳眼,慢慢走到王雲煙麵前,彎下腰,眼中一片冷色的諷刺,“二嬸,你怎麼就聽不懂侄女的話呢?”夜雪似笑非笑,“也難怪金陵雖繁華,比起帝都卻還是差了一籌。以二嬸的見識,管管金陵勉強夠了。地方再大,就照管不過來了。”
“你說什麼?”王雲煙抓住了夜雪的手。
夜雪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二嬸,護國大將軍、皇後娘娘都是南宮一族的血脈,就算有人上告皇帝陛下,說南宮家的人汙言穢語,侮辱護國大將軍和皇後娘娘,我想,也沒人會信的。”夜雪一邊說,一邊笑看著王雲煙臉上因她的話而閃過的得意,她又笑道:“二嬸,到底是沒去帝都見識過大世麵。這人啊,隻要有心,僅憑一點就可以做出天大的文章。說我們侮辱護國大將軍和皇後娘娘,當然沒人會信。可是如果有流言蜚語,說我們侮辱的是護國大將軍和皇後娘娘後麵的皇族呢?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皇後娘娘已是皇家的人。而這天下誰人不知,我們南宮一族權勢滔天,手握重兵,連尊貴如公主,都要嫁給我爹當繼妻。二嬸,公主可是繼妻哦!你見過哪朝哪代的公主當繼妻的?不過,說來也不奇怪,這麼強大的家族,皇帝陛下也隻有把自己親愛的妹妹……”
“住口。”王雲煙捂住了夜雪的嘴,“這種話,也是能說的?”
簡直是在說南宮家強大到皇家都要忌憚。雖然有很大一半是事實,可是這話若從人的嘴裏說出來,可就是足以滅九族的大罪了。
想到這裏,王雲煙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
南宮家雖然是除皇家外,最為強大的家族,可是那些摩拳擦掌想拉他們下來的家族,也不是一家兩家。站得越高,你的敵人也就越多。
王雲煙心裏打了一個寒戰,不隻是因為她想到的她承受不起的嚴重後果,更是這其中所包含的知識、見識、心計、城府……不該是一個八歲小孩能想象到的。
王雲煙瞄了一眼張姨娘和南宮春,心道:南宮夜雪,你到底是廢材,還是妖孽?
夜雪看著王雲煙臉上沉重的神色,拂開她的手,站了起來。
“二嬸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吧?”
“二嬸,地下涼。起來吧。”
看著夜雪伸過來的手,王雲煙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