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做飯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又不能替你做一輩子的飯。”安婭有些氣惱,這位大少爺還真是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日子,一點自力更生的意識都沒有!
“那麼,我就能想辦法讓你給我做一輩子的飯。”顧寧遠放下雞翅,朝她微微一笑,俊美的麵容在篝火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安婭心裏一驚,他這話說得好曖昧,“替他做一輩子的飯”那不是等於……讓她嫁給他嗎?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隻覺得心髒在“砰砰”地跳著,篝火烘得臉滾燙。
“這隻給你,你一點東西都沒吃,待會又該頭暈了。”顧寧遠把另一隻雞翅放在她碟中,然後拿起叉子穿了牛肉片和雲南小瓜放在爐上烤:“我其實也不是對廚藝一竅不通,隻是找不到下廚的動力罷了。”
“那你現在就找到下廚的動力了?”安婭瞄著他手裏的食物問。
顧寧遠的唇角彎起,凝視著叉子上的牛肉說:“是的,因為我再不出手的話,某隻‘猩猩’就會因為低血糖和貧血症而暈倒在沙灘上,我可不想再扛你一次。”
“切,燒塊牛肉算什麼廚藝?有本事你燒幾個菜出來才算真功夫。”她反駁道,但眼裏俱是藏不住的笑意。雖然他的語氣依舊自大得欠揍,可她卻覺得這是他說過最樸素卻最貼心的話。
“我既然完成恒星誕生模型的構建,難道不能完成食物因受熱而產生蛋白質失活的化學變化?”顧寧遠翻動著手裏的叉子漫不經心地說。
“自大狂,等你做出來再說吧。”安婭朝他做了個鬼臉。
夜晚,眾人圍著爐火邊喝酒邊聊天。雪白的沙灘上夜幕星垂,幽暗黝黑的大海平靜地鋪陳在夜空下,倒映出點點星光,海平線的盡頭泛起一線微亮的銀線,輪船模糊的輪廓慢慢駛過,桅燈一閃一閃地透出橘紅的光。
安婭聽著沙沙的海浪聲,整個人都變得沉靜下來,仿佛一切情緒都拋向大海,隨波而逝,內心就像眼前的海天般寥廓而澄明。顧寧遠將外套蓋在她肩上:“海風很涼,別吹太久,待會回帳篷裏早點休息吧。”安婭靠在他的肩上,握住他的手,用她的脈搏感受他脈搏的跳動。兩人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大海,聽著海風和彼此的呼吸聲,仿佛就這樣坐著能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顧寧遠動了一下,伸出左手去拿麵前的啤酒,手腕從衣袖裏露出,安婭看到上麵有一道淡淡的傷疤,她突然記起那晚林浩曾對她說過他受傷的事。她拉住了他的手,挽起他的衣袖,發現傷疤很長,而且從愈合的情況來看當時傷口應該挺深的,像是被什麼尖銳的物體劃開似地。“你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
顧寧遠的睫毛晃動了幾下,然後拉下衣袖蓋住傷疤說:“沒什麼,不小心被路上的鐵枝劃到了。”
“在哪裏劃的?”
“下班的路上。”
“鐵枝劃能劃得那麼深嗎?”安婭狐疑地盯著他的臉:“這不像是鐵枝倒像是刀子劃的,還是很鋒利,刀刃很長的那種。”她以前在學校紅十字會時曾幫校醫替一個被搶劫犯砍傷的學生處理過傷口,和他的傷痕很類似。
顧寧遠把手從她掌心抽出,拿起啤酒喝了口說:“那條鐵枝恰好很鋒利。”
“你說謊,到底發生什麼事?是不是和有人陷害你的那件事有關?”安婭看出他的逃避和掩飾,心裏越發擔憂起來,不由得就把研究院裏有人故意陷害他的事情和傷口聯係起來。
顧寧遠又灌了一大口酒,表情變得沉重起來,但眼中卻透出一點銳利的光:“本來不想說出來讓你擔心,但現在估計我不說你會更擔心。對的,是和那件事有關係。”
“到底是什麼人和你有這麼大的仇恨,要對你下這樣的毒手?”
“仇恨倒未必,隻是我的調查傷害到某些人的經濟利益。這刀傷是他們對我發出的警告,而實驗室事故才是他們真正的報複。”
“他們是誰?你的調查又是什麼?”
“我因為你母親的案件便調查了寰泰科技公司的一些情況,甚至和徐漢輝談過幾次,當然他不會是殺害你母親的凶手,可是我卻因此查到他最近重新開啟你媽媽當年的新藥項目。”顧寧遠說。
安婭點點頭:“是的,之前我遇到我媽媽的一位舊同事陳阿姨,她也說徐漢輝請她回來重新研究那個項目。據說要在原來的研究基礎上調整配方和進行改良,再重新投產。”
“寰泰科技對外是這樣說的,可是我發現徐漢輝根本沒有改良的打算,他是想直接把以前有問題的藥進行投產,然後快速上市,謀取暴利。”
“可是那藥有問題,不能上市啊?”安婭吃驚地看著顧寧遠。
“對,把有不良副作用的藥賣給患者,這做法和謀殺無異,甚至比謀殺更卑劣。我當時就直接對徐漢輝說他不能這樣做,他笑我迂腐,說我是一個出色的科學家但不是一個商人,不懂商海中的規則,還讓我不要再過問這事。我告訴他,如果他執意進行下去,我會把自己的調查資料交給監管部門揭發他。徐漢輝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顧寧遠沉聲道。
“後來呢?”
“我開始陸續收到一些恐嚇電話和信件,我明白是徐漢輝派人做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我。後來,就是你在走廊上和我吵架的那天晚上,我和徐漢輝還有子菲見了麵,徐漢輝企圖賄賂我要我停止調查,我很直接地拒絕了。然後第二天在下班的路上我就遇到兩個蒙麵男人的襲擊,手就是這樣受傷的。”
“這麼重要的事,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安婭聽得心裏又悔又痛,她那時候還以為他為了徐子菲而偏袒徐漢輝,想不到實情竟然是這樣的。
顧寧遠歎了口氣,摩挲著她的發頂道:“第一我不想讓你擔心;第二如果你知道了,肯定會勸我停止調查,但我是不可能放棄的,所以幹脆就不告訴你,免得你有心理負擔。”
安婭想如果那時候自己知道真相,肯定會勸他放棄,也肯定會憂心忡忡,他為了不讓她有負擔就把所有壓力都扛在自己身上,即使是被她誤解,誤傷也默默忍受。他待她情深如許,她卻傷他至深,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笨又最無情的人,才會把最愛自己的那顆心碎了又碎。
安婭難過得說不出半句話,隻能握緊他的手放在掌心裏,恨不能用她的體溫燙平他臂上的傷痕。過了一會,她問:“實驗室的事故也是徐漢輝派人幹的吧?”
“對,因為我把調查資料交給了T市的藥物監管局,過了沒多久,實驗室就出意外了。我和我的團隊一向對實驗室的安全問題很注重,每個最後離開的人都會負責檢查放射性中子源的艙體密封情況。出事的前一晚是我親自檢查的,明明屏蔽材料完好無損,為什麼過了一晚就會出現那麼大的裂痕?而且從破壞人對艙體的了解程度來看,這人必然熟悉我們實驗室的情況,而徐漢輝作為項目的投資人曾多次到實驗室參觀過,所以我第一時間就懷疑是他派人幹的。”
“可是,現在項目暫停了,他作為投資人不也有損失嗎?”安婭對徐漢輝的舉措有些不解,他這麼做雖然能陷害顧寧遠但也會讓自己投入的錢打水漂啊?
“項目隻是因為調查而暫停,很快就會恢複,隻不過在這段期間裏,徐漢輝會通過他的勢力迫使研究院領導撤掉我,換別人負責。研究院院長是我的恩師,他了解我也相信我不會犯這麼低級的疏漏,隻不過因為所裏原來就有幾位老教授不滿意我,再加上徐漢輝的左右,院長權衡再三後讓我暫時在家休假,但他沒有答應徐漢輝換負責人。”顧寧遠解釋道。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這些事我已經和林浩說了,我們會繼續調查徐漢輝和寰泰集團,收集更充分的證據交給監管部門,一定要迫使他停掉藥物的投產。當然,還有繼續追查殺害你媽媽的凶手。”說到這裏,顧寧遠看著安婭,風突然清勁起來,他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而他沉穩的聲音卻在風聲中顯得異常清晰:“我答應過會替你找到真相,這是我對你的誓言。”
安婭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肩膀上低低地說:“等這些事都結束了,我們就去法國好不好?暫時離開這裏,好好地過一段隻屬於我們的清淨日子。”
顧寧遠回抱著她,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發絲:“好,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去法國。”
天空不知從何處飄來大團的烏雲,擋住了明朗的星月,風越來越猛烈,海水翻湧起來,掀起大浪。安婭凝視著黑暗無光的天空和大海,浪湧翻滾的深處似有某些巨大的海獸在潛伏著,咆哮著,強烈的不安感漫上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