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雲淨初一愣,話就這麼出了口:“你……好像很懷念她?”說完卻又後悔了。當初害她的時候他可沒半點猶豫,如今做出這副樣子來,不過是想欺騙現在他眼前這個“毫不知情”的人罷了,真是太該死了!

曾文遠卻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隻是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回頭,雙眼竟蘊滿了紅絲,“偶爾會想起,不能經常想。”說完似又覺得不妥,飛快地看了對麵的女子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的時候心會很疼,很難受。”

這回輪到雲淨初愣住了。他的意思……是想她會心痛?怎麼可能?她遲疑了下,還是問道:“你……能跟我說說她的事嗎?我不是想打聽你的私事,隻是……好奇。”

雖覺得有些奇怪,曾文遠卻未多想,望著遠方掛在天邊的夕陽,輕聲道:“她很漂亮,很能幹,也很單純,做事風風火火,永遠要把事情做到最好才罷休。成親一年多,每次我想與她獨處,她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我安排出遊,她要進山采藥;我想與她花前月下說些私話,她卻要去巡查倉庫,清點藥材;就連成親周年這樣的大日子,她也要進山去采集治療瘟疫的藥材。那時候我是真怨她。我時常在想,也許在她心裏,管藥鋪比我重要很多吧,對她而言,我就是個不相幹的人。”

雖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隻是個陌生人,但他就是忍不住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這些話壓在他心裏,沉甸甸的,日日夜夜折磨著他,讓他難受,不敢回想。

也許是他的樣子過於孤單難受,雲淨初竟然下意識地反駁道:“誰說的?做事是做事,情感是情感,這是兩回事,並不衝突的。”

沒料到她會反駁自己,曾文遠怔怔地看她,卻在她尷尬地準備解釋時,慘然一笑:“是啊,根本不衝突,我卻想不透,一直在心裏責怪她。”想起她最後的淒慘,他的眼睛又紅了,忍不住將心裏的話都倒了出來,“我自幼孤苦,能入贅雲家對我來說是一件特別欣喜的事,但同時,也是一件很受挫的事。那時候的我驕傲自大,總想著我堂堂七尺男兒做什麼都不如妻子,什麼都要仰仗妻子,心裏真的過不去那個坎兒。我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是對她好,讓她開心。每次我變著法兒逗她時,她總是拒絕,將我推得遠遠的,讓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她願意嫁給我不過是因為同情我,可憐我,施舍我……”

她從來就不是這麼想的。再怎麼同情一個人她也不會用自己的一生開玩笑。默默地,雲淨初在心裏反駁他,原先對他滿滿的恨意卻似在這傾訴中漸漸地消散了。

“你……怎麼沒把這些說給你夫人聽呢?或許她知道了就不會總是忙了。”

曾文遠苦笑,“我想過要說的,隻是每次我說的時候她都有一堆事要忙。看她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我卻好像怨婦一般訴說著自己的委屈,我就……說不出口。”他低頭,自嘲地一笑,“仔細想來,我們成婚一年多,卻連個好好談話的機會都沒有。”

原本想要指責他的雲淨初突然凝住了,心似波濤翻滾。一直以為都是他的錯,所以將滿腔的恨意毫不保留地傾瀉在他身上,想著報複他,折磨他,卻原來,錯的好像並不隻是他一個。難道是她忽略了他的感受,她也有錯嗎?

“我苦悶不堪,總想著要一個時時刻刻將我放在心上的妻子,連老天也覺得我貪心,懲罰我,果然讓我心想事成,卻又將我打入了另一個地獄……”他依然在笑,但笑容卻苦澀得比哭還難看,充滿了後悔與自責。

金玉確實將他放在心上,時刻提防著他身邊的人,但凡府裏長得周正些的丫頭都被她找了由頭打發出府,杜絕他與任何丫頭走近的機會。這也就罷了,他不過是詢問了下何首烏的藥性用法,誇讚了幾句曬藥丫頭的頭發烏黑順滑,她竟然逼迫著府裏的丫頭全部剃了光頭,還說什麼府裏隻需要有她一人“綠鬢如雲貌美如花”就夠了。她眼裏不揉沙子,絕不會允許府裏有家賊的出現,她不會重蹈雲淨初的覆轍,絕不會給他任何與丫鬟有染的機會!

“……我確實做錯了事,老天爺懲罰我也是應該的。其實相比起來,淨初還是不錯的,是我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最後卻得不償失,隻能永遠活在緬懷過去的痛苦中。是我該死,要不是我做錯了事,還騙了淨初的家產,她就不會恨得失去理智,變得瘋狂,以至於錯手殺人後逃走掉下懸崖,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雲淨初愣愣地看著他悔恨不已的模樣,半天回不過神來,甚至看著他自打耳光,她都忘記了阻止。她心裏隻瘋狂地轉著一個念頭:他說我瘋了,以至於錯手殺人後掉下懸崖?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明明是被金玉陷害的啊,他怎麼好像全不知情似的?

直到曾文遠兩頰通紅,她才猛然醒過來似的,握住他的手,頓了頓才安慰道:“你不要這樣子,其實錯的不是你一個人,你的夫人們也有錯。隻可惜直到現在她們也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