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喇嘛隻是笑,並不說話。
蘇青段在其神情注目之下,隻覺得好不自在。她將目光看向顧清,隻見顧清一動不動,雙目看著老喇嘛神情,神情專注,仿若這個老喇嘛臉上有朵花一樣。
“好吧,好吧,我出去。”蘇青段眼見來賴不過,隻好出門,她一出去,便見到帳篷前不知道何時已經立了兩個青年喇嘛,這兩喇嘛各拿著一個禪杖,金剛怒目的,一看就是軟硬不吃的主。
這兩喇嘛見到蘇青段之後立馬單手做了一個佛禮,其中一人說道:“女施主這邊請。”
這喇嘛普通話生硬,就和他的臉一樣,似是寫滿了生人勿近的神情,看得蘇青段好不自在。蘇青段白了這個喇嘛一眼,一前一後被這兩個喇嘛夾帶著走,好像生怕她亂跑似的。
這邊蘇青段前腳剛走,帳篷內,黑瘦的天龍法王,對顧清和聲愉氣道:“施主此行何事?”
“明知故問。”顧清的回答並沒有和他尊敬的表情一樣。
顧清眼前的黑瘦喇嘛,藏地無上天龍王,歎了口氣,似是難解心結,對顧清說道:“火劍為心劍,心中火難平,不可言心。此劍對我佛來說有無線福運果報,若施主肯舍棄與我,貧僧願以死相嚐。”
這話對尋常人來說不僅是客氣了,更是海量了。更何況顧清雖是天下第三,可與天龍法王相比,卻是個後輩,一個長輩對後輩說出這番話,算是給足了顧清的臉麵。
可不想顧清卻是搖頭說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佛從不曾施加痛苦在眾生之上,哪怕次愛為善,亦不可強加。貧道都懂得的道理,法王你難道不懂嗎?”
平凡的喇嘛又是幽幽一聲歎息,微微垂目,竟不與顧清直視。
顧清暗自掐算了一下,道:“原來劍,叫你送給你的徒弟讓其去紅塵煉心了。”
天龍法王歎道:“天下將亂之際,我徒乃活佛轉世,負天下太平,隻是我佛前世為人情感因果種的太深,此身盡是業力。情字最傷人,亦傷佛。心劍可指本心,我佛走在紅塵,佩戴此劍,自不會迷失。”
帳篷內,顧清與天龍法王之間,相隔一個火盆,火盆內火焰茂盛。
顧清嗬嗬一笑,一指麵前火盆,盆內既詭異的煥發出兩個和尚,坐而論道。
顧清說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你叫你佛在世間遊走,心原本為空,你卻賦予情,無中生有,那便是有了,此居何心?”說完這句話,火盆內坐在顧清這邊的火人,猛然一亮,將整個帳篷內照的金黃,而與火人對座的,則是渾身上下均是一暗,在消滅之邊緣。
此句誅心。
世界上原本不存在無,因為有,才有無,若是一件事情不曾存在,他便不曾無過,又何談有?
法王歎道:“施主好一個菩提偈,施主佛緣之深,老僧自愧不如。這世間眾生,卻又哪能如施主般身居慧根?既是處於塵埃之中,眼耳被繁華所迷,又哪能見到真理?又哪能到達彼岸?神秀上人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卻更尤為平易近人。”
顧清眼前的火人亦發的高漲,老僧麵前的暗淡的火人似是隨時在熄滅的邊緣,隻是隨著老僧的話音一落,搖擺不定的火人,忽然一定,從行駛與狂風暴雨的一葉扁舟,到了風平浪靜的一片胡泊。
顧清神情微動,高漲的氣勢,忽然敗滅,那閃耀的以如金光一般的火人,隨著顧清的氣機一瀉也頓時變得尋常了起來。
佛言不需說明,懂便是懂了,大道理自在小話滯洪。
“此番論道,我到是敗了。”顧清歎道,神情確是無悲無喜。
原來二人談話之間,所指均是天理,窮天理,便是盡本心,指他人之本心,讓其信仰崩潰便是談天道。
此為火劍,燎原。
燎心。
天道為規則,那兩個火人便是規則的產物,二人每一句,便是對應著天道規則,規則愈甚,火人的顏色便會愈深。顧清看似占優,實則他的掌控,處於天道之規則之中,將天理都以窮盡,可與天地合一,隻是顧清似是與天為一體,卻是依舊難逃天的牢籠之中,顧清愈是聰慧,便感覺到天道的束縛愈深,愈是難逃離天地隻牢籠。這眼前的老僧,大智若愚,大音無希,在天道規則之內,硬開辟了一方屬於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