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願意抬高聲音說話,但是您如果不把輸的錢付給我的話,我就把您的嘴巴撕成兩半。”
勞科酒館的那隻貓沒有名字,老板娘隻說一聲“小貓”,它就知道是叫它。在莫喬往外掏錢時,那個外鄉人撫摸著小貓,但眼睛並不看它。
“把錢放在桌子上,我有興趣時再來拿。”
莫喬忍氣吞聲,因為沒有一個人出來站在他那邊,他得不到保護,也不配別人保護。法比安·明蓋拉,或者叫莫喬,像卡羅波的每一個兄弟一樣是坐著幹活的,“鞋匠兒”不騎馬也不耕田。莫喬是裁縫,兼賣些小百貨,線軸呀,膠木紐扣、金屬紐扣呀,棉織襪子呀,手帕什麼的,卡羅波兄弟不是本地人,鬼知道他們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把錢放在大家都能看得清的地方,比索呀,比塞塔呀,帕塔卡均為錢幣名。呀,讓大家看得見,放好錢,您就請便吧。老板娘,把酒端上來,我是說這不麻煩的話,我不想麻煩任何人。”
每到星期天,莫喬都用“歐美嘉”牌發膠把頭發梳理得光潔油亮,戴上閃光的綠色蝴蝶領結,縐綢手帕用別針固定在衣兜上,不讓別人偷去。
“看他打扮得像個人似的!”
“我也這麼看,這種人真討厭。”
婊子兒子的第六個特征是從來不正麵看人看東西,法比安·明蓋拉就是在黑暗的地方也不正麵看人。拉蒙娜小姐的鸚鵡比任何人都老朽,拉蒙娜小姐的鸚鵡吃花生,念誦“神聖念珠”的連禱,萬能的聖母喲,為我們祈禱吧,仁慈的聖母喲,為我們祈禱吧,忠誠的聖母喲,為我們祈禱吧,聖母這個詞兒用得太多了,這如同把修女請到家裏來訓教步入歧途的姑娘走上正路。拉蒙娜小姐有四個用人:布芬利奧·多亞德,八十二歲,是坎波桑科斯人;安東尼奧·維加德卡波,八十一歲,森列人;普利妮亞·科萊克,八十四歲,巴尼奧斯·德·莫爾加斯人;還有莎貝拉·索拉辛,七十九歲,聖克裏斯朵瓦爾·德·塞亞人。那隻鸚鵡比最年長的用人年齡還大,在那裏,誰都不死。謹慎的聖母喲,為我們祈禱吧,尊敬的聖母喲,為我們祈禱吧,宣講布道的聖母喲,為我們祈禱吧,這裏的聖母多得簡直不可勝數,這如同把耶穌教士請來訓教良家的紈絝子弟。拉蒙娜小姐的四個用人半聾半瞎,有的嚴重些,有的輕微些,還患有哮喘病和風濕症,而且每個人的病情都差不多;實際上,他們都已經成了廢物,但是總不能把他們都扔到油鍋裏炸了,也不能喂野狼,或是讓毒虱吃掉。
“這是慈善人應該背的包袱,我早就知道這一點;一想到在喪失殖民地之前,這些老廢物胸部的心髒曾經為愛情劇烈跳動過,我就感到痛心,真是活見鬼!鸚鵡從古巴帶到這裏時就已經很老了,我不知道它是怎樣適應這裏的氣候的。”
阿德加記錄著死人的數目,總得有人記錄死神不停地砍殺了多少生命。
“彼杜埃依羅斯大笨蛋不是自己上吊自殺的,而是被人作為試驗品吊死的,但不是有意吊死他的,隻是失手所致;魔鬼有時也使人無意識地吊死人,這一切都應該歸罪於命不好,彼杜埃依羅斯大笨蛋是作為試驗品被吊死的,是開玩笑時被吊死的,但他真的死去了,聽說是一時失手使他喪了命。”
人們開玩笑把羅克·加莫索稱作克梅沙尼亞修士,彼杜埃依羅斯大笨蛋也是開玩笑時被吊死的,死後立即被埋葬了,法院書記員不知道在檔案上如何記錄這一事件。
“怎麼寫呀?”
“隨便寫點什麼好了。隻不過是一樁不幸的事件,可憐的大笨蛋總是遇到倒黴事、不幸事,有的人生得逢時,有的人則生不逢時,這就是事情的全部。”
布西尼奧斯的聖米格爾教堂神父堂梅列希爾多·阿格列克山·芬特依拉為他的兒子彼杜埃依羅斯大笨蛋安排了三場彌撒,但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什麼要做彌撒。
切洛·多明戈斯給她的丈夫羅克·加莫索生了六個兒子。
“幾個兒子和他們的爸爸一樣吧?”
“當然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切洛把幾個兒子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她為有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
“再說,我有充分的理由感到驕傲,難得女人有七個這樣的男子漢守在自己身邊,看到羅克和幾個兒子,我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
格列托舅舅的妻子洛爾德斯舅媽很快就死去了,連蜜月都沒有度完。洛爾德斯死在巴黎,因為法國人很少洗臉,於是把天花傳給了她;阿德拉認為並不是這種病把她送進墳墓的。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為洛爾德斯小姐,但願她安息,是出生在閏年,誰都知道閏年出生的人不會得天花。”
“但是,你說的那是規律嗎?”
“我敢肯定是規律。”
格列托舅舅把洛爾德斯舅媽丟在半路而自己隻身回來時,當時還活著的外祖父母傷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