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看了眼床頭鍾,才淩晨三點半。
她剛從一場夢裏走出來,不記得具體的內容了,隻記得她坐上了摩天輪,手裏握著一大支粉紅色的棉花糖,她對著對麵坐著的誰說了句:“我好開心哪。”
她又睡了下去,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是早晨七點。
已經是初夏,天亮得很早。七點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她跳下床拉開窗簾,對著外麵吸了好大一口氣。果然是個晴天,地上的雨水已經幹透了。
“你要出去?”賀蕊蘭見她換了外出的衣服便問道。
“嗯。”不知為何她有些心虛。
“晚飯回來吃嗎?”
“應該會回來,不過你也別等我,我回來自己弄點吃的就好。如果玩得晚了,也許就直接在外麵吃了。”她看著母親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溜達,趕緊拿上包出門,“媽我走了。”
賀蕊蘭沒再追問,朝露走下樓的時候,倒怪起自己的敏感來。本來,她今天也沒什麼反常的,不過就是休息天出趟門,和朋友去哪裏玩玩,素麵朝天,穿的也是普通的牛仔褲加T恤衫,她也不知道她在麵對母親隨口的問話時窮緊張個什麼。
遊樂場建在市郊,好在有地鐵可以直達。她雖沒去過,但找得很順利。按照地鐵裏指路標示從最近的出口出來,走不到三分鍾,就是“夢之穀”遊樂場的正門了。
門口人不少,但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朝他揮揮手,他應該是看到了她,竟也微微抬了抬右手的手杖致意。她奔了過去。
“你到得比我還早?”朝露確信,現在最多隻有九點四十五。
“我也沒來過這裏,不清楚到底要多久,怕我動作慢讓你等,就早點出門了。”
“累嗎?”她問,擔心他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
“不累。”
檢了票,剛進門的地方就有供遊客代步的小車,朝露見一輛車上還剩下兩個空位,就趕緊和褚雲衡坐了上去。
“我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遊樂場之類的地方了。”車發動後,褚雲衡說,“謝謝你給了我一次嚐試的機會。”
“我還怕你覺得是我胡鬧,昨天從你家出來的時候,還後悔過來著。”
“後悔?”他皺了皺眉頭。
她看出他不喜歡這個詞,心裏一慌趕忙說:“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怕你是勉強答應的。”
他的眉間舒展:“不勉強,需要一點勇氣是真的。”
朝露笑了笑,心底卻有些淡淡的苦味。她不由得在想,要是換了她,是否有勇氣拄著拐杖來遊樂場這種地方。她想,她是斷然不肯的。
車停了下來。這種園內電瓶車都是到一個景區就停一站,隨遊客樂意從哪一站下來。朝露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個景區都是些過山車之類的驚險項目,就說:“我們再坐一站吧?”
“不。”褚雲衡先撐起了手杖站起身,“我想下去走走。”
朝露沒法,隻好跟著下車。
“到我的右邊來。”褚雲衡說,“我控製不好左半邊的身體,說不定我的腿會甩到你。”
朝露正在離他半步遠的身後走,她還不太習慣與他並肩而行,忽聽他回頭這麼說,反有些不好意思,忙照他說的,走到了他的右手邊。
“你想先去玩什麼?”褚雲衡環視了一下周圍,“我覺得那個不錯。”
朝露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裏是一座鋼筋結構的高台,類似雙塔的結構,一座塔由下而上極速彈射,另一座則由上而下猶如失重般降落,如此循環往複,惹得遊客各種慘叫此起彼伏。
“以前玩過嗎?”他問。
“沒有。”她說,“很早以前我去過一次老的遊樂場,那裏還沒有這麼新奇的玩意兒。”
“那就試試吧,”他的語氣裏充滿鼓勵,“如果你不覺害怕的話。”
“你呢?”
“我陪你排隊,然後在下麵等你。”這種節假日,遊樂場的熱門項目都大排長龍,“天氣很熱,也許一會兒你真的需要一個人給你買飲料。”
“好的,我去過把癮。”她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他的提議,“不過,你去那邊的椅子上等我就好。看這個隊伍,至少需要排半小時以上。”
“我剛才已經坐過了,而且我是打車來的,一路上已經休息夠了。”他溫和地說著,卻透著股不容拒絕的意味,“我答應你,如果覺得累了,我自然會退到一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