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這種東西啊,就好像用錐子在鞋麵上打孔——既然確定了位置,就要********地紮下去,哪怕紮偏了也無所謂,大不了,在另一側相同的位置也開一個,形成對稱;然後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對別人說,瞧,這就是我們風格,我們的傳統。
——半死者、羅文·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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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雙龍曆1458年6月18日。星相書上說,這一天諸事宜,有奇遇,雛鷹展翅高飛。
但實際上從一早上開始,天就這麼半死不活的陰著,灰蒙蒙的叫人心裏膩煩;而雨,偏又不肯痛痛快快地落下來,讓羅文趁機處理店裏那些積壓雨具的心思也泡了湯。
那是他師傅的手藝——大塊嶄新的皮革被彈性極佳的鯨須繃起來,外麵還別出心裁地用烙鐵燙了花。
“誰規定皮匠就隻能做鞋了?”老頭兒當時板著麵孔,恨鐵不成鋼地教訓著徒弟,“開店做生意,還不就講究個人無我有?……太死板可不行啊!”
其實羅文反對,倒不是因為他腦筋不開竅不懂變通;而是他覺著這樁生意似乎不怎麼靠譜,畢竟浮冰港的氣候和南方不同:這裏,沒有明顯的雨季。
不下雨,自然沒幾個人會想到要買雨傘,就好像在肚子不餓的情況下,也不會有多少人特意去思考明天早上吃什麼。但羅文和那些鼠目寸光的人不同。他在幾年前還沒拜入老頭兒門下學手藝時,就已經對未來,有了通盤的打算。
師傅的年紀大了,眼神和精力都越來越不濟,終有一天,會無法照顧店麵的生意;那時候他羅文,就可以用這幾年幹私活攢下的錢(學徒本身是沒有工錢的),將這個不大的店麵盤下來,繼續沿用老頭兒一輩子創下的口碑和字號。
等他在這一行站穩了腳跟,就可以試著創立自己的品牌了。生意好的話,也許還會提前收幾個年紀不大的學徒——不需要太聰明,隻要人踏實肯幹,能吃苦就行。
一如當年的自己。
當然要達成這個目標,羅文他還得再熬幾年,因此能省則省——他也不點燈,就借著店門處透進來的微光一下一下地納著鞋底,然而活還沒幹一半,光線就被兩個不期而至的身影給遮住了,讓本就昏暗店裏,這下子更是漆黑如墨。
羅文輕輕地歎了口氣,摸索著用火刀火石點燃了手邊的半截蠟燭,又用墮水晶罩子小心翼翼地將燭台罩住,這才抬眼,往門口的方向望去。
那是兩個冒險者打扮的漢子——也隻有他們,才會炫耀似地將武器露在外麵。
其中腰間別著曲刃短劍的那個,進來後就抄著手靠在了旁邊的貨架上,另一個則晃著肩膀走過來,一邊走,一邊還皮笑肉不笑地來了句:“喲,小皮匠,生意不錯麼!”
“有事嗎?”羅文並沒有起身,因為從剛才那句陰陽怪氣的調侃中,他已經判斷出這兩人,隻怕不是來花錢買東西的。
果然就聽那家夥又說:“三個銀幣,這是今天的份;以後每天都是如此。所以你早上開門時,最好直接把錢放在門口的貨架上,也省得我們兄弟麻煩。”
說著話他走到身前,一腳踏住羅文撐鞋的樁子,讓腰間懸掛的窄刀也隨著身體的傾斜,一下下敲打在桌腿上,發出篤、篤的聲音。
“這是什麼錢?”羅文遲疑地問了一句。要知道三個銀幣聽起來雖然不多,但對一間規模不大的店鋪來說,已經不是個小數了——店裏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天下來也不過十幾個銀幣入賬而已;而眼前來要錢的這兩個家夥,明顯也不是稅務署的人。
事實上稅務署,也不會特意派什麼人來銅冠街這種貧民窟收稅,一是這裏太窮,窮得實在榨不出什麼油水,二來人在餓癟了肚子的時候,可不會跟你講什麼禮貌和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