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城替男人倒了一杯茶,男人點頭稱謝,道:「不要老叫我恩人,我姓明,單名一個華字,是七昂山的副宗主,為你療傷的是我夫人麗塔。」
不叫恩人,那叫什麼?明先生?明華先生?明副宗主?怎麼叫怎麼別扭啊!「呃……那……請問我應該如何稱呼您?」蓮城戰戰競競,不太敢直視明華。
「你今年幾歲?」
「十六。」
「那你叫我明叔叔吧。如果我的女兒還在,該跟你一樣大。」他有些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呀,小翎原來已經離開人世十二年了?要不是刻意去記、去數,還真的不知道一眨眼就過了十二年。
「明叔叔……?」
這個男人一提起他的女兒,眼裏盡是滿滿的思念──還有,自責。蓮城不禁皺眉,為他的悲傷而感到難過。他的女兒,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了麼?
察覺到蓮城異樣的眼光,明華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調整思緒,若無其事地說:「對了,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七昂山是靈術界首屆一指的門宗,向來不允許外人進入。由於你的情況特殊,才予以破例。如今你已痊愈,也是時候下山了。把你家人的資料給我,我通知他們接你回去。」明華知道這樣對待一個狼口逃生的女孩有點殘忍,心中也實在同情她,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沒有人可以更改。
蓮城一聽,猛然抬頭,想說些什麼,話還沒說,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低頭盯著地板,不語。
積壓數日的淚意突然缺堤。眼淚完全無先兆地,一滴一滴掉落在手背上。
明華向來不擅與異性溝通,更別說哭泣的小姑娘了。蓮城這一哭,嚇得他手足無措。想安慰,不知道該說什麼,不安慰,又著急難受。
他臉都綠了。
蓮城哭了老半天,眼睛腫得核桃似的,「可….可是….恩人……明……明叔叔,我……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她吸了吸鼻子,「我自幼無父無母,你救我那天,照顧我的婆婆也去世了。現在,隻剩我一個人了。」
麗塔不是問過蓮城當晚的事情麼?怎麼沒有提及這一點?是蓮城當時沒說,還是麗塔轉述的時候沒說?哎呀,早知道這孩子是個孤女,剛才我就會說得婉轉一點。
明華有些懊惱。
他沉思了好一會兒,「這樣吧,你先別擔心,我找宗主商量商量。」語畢,站起來就往門外走,絲毫不拖拉,作風特別瀟灑。
──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
門外突然卷進一陣烈風,屋裏三盞燈被全數吹熄。打算起來送門的蓮城瞪著這一片漆黑,一愣,戰栗很快便如潮水淹沒了她。
她大驚失色,雙手抱著頭,原地蹲下,「不不不,不要,不要!」
明華剛剛踏出大門,聽到喊聲,又急急忙忙跑回來。那個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蹲在地上顫抖。
單薄的身影、小小的一團。
明華一陣心疼,上前扶起她,「有我在,別怕。我替你把燈重新點回來。」本想鬆手去點燈,但蓮城卻死死地抓住他雙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不忍推開,隻好僵直身子站在原地。
他伸手輕拍她的背,好像從前安慰哭泣的小翎一樣。
一旦把她當成小翎,感覺竟也輕鬆、自然許多。他甚至自然而然地像一個父親摟住女兒一樣摟住她。
蓮城在他懷裏慢慢冷靜下來,眼淚漸漸止住。
她抬頭仰望他的臉,發現他的輪廓在黑暗中居然更加突出,炯炯有神的眼睛流露著堅毅,在黑夜裏閃閃生光。她深深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此時,明華剛好垂下眼眸,兩人目光相接。
各自的心裏均是一顫。
還好四周沒什麼光,雙方皆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也不至於太尷尬──隻是總歸有些不自然罷了。
明華現在才發覺,蓮城的胸脯居然緊貼著自己的胸膛!摟住蓮城的手立馬鬆開,說:「你等一下,我去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