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三嬸兒在世的時候,一直告訴我別信邪。
東北這片黑土地是育人的地方,苞米碴子和燒刀子給了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農村也有跳大神兒的,但是其實沒幾個人真信,砍小人什麼的都是變戲法的,小的時候覺得挺神奇,長大了明白了不過就是那麼回事,騙點錢糊口的。但是三嬸兒相信,我們也都信三嬸兒,隻有三嬸兒自己嘴上老是告訴我們別信,還露出一副惋惜的樣子。
現在想想,三嬸兒是為我們好,有些事不能信,信了要吃大虧,中途懸崖勒馬還好,深究的終歸是要壞菜的。
那年回農村老家,聽長輩們說海家已經沒了,一夜之間海家上上下下都沒了,當時聽村長說我以為是搬走了,總不能都死了吧?但是到最後我才明白,沒了就是沒了。
當然那時候我不知道是咋回事,也沒放在心裏,海家雖然家大業大,但有個事有個災的也正常,出去躲躲無可厚非,誰家還沒個急事啊。因為快過年了,以前過年海家都給村裏送東西,今年沒有了,還挺不樂意的。其實也有點好奇,但是一問起來連老祖宗都搖頭不語,看來是遇到大事了,還好沒牽扯到俺們村,這要是仇家來了順手把我們也端了可就鬧心了。
趕著年節,喜慶的氣氛占了主流,誰也都沒再提這事。直到我回家的第三天晌午。三嬸兒回來了。
三叔三嬸倆人是一直住在村裏的,好像就是他倆上山回本家的那天夜裏海家就沒了。三嬸兒突然出現,衣衫襤褸,徑直去了老祖宗家裏,然後又走了。聽二傻子說,他爬牆聽到三嬸一直哭,老祖宗特別生氣。聽二傻子說,三嬸兒頭出村子的時候在村頭的井邊上呆了一會兒。聽二傻子說,他跟蹤三嬸來著,但是剛一出村子三嬸兒也沒了。當時我並沒在意,其實沒了就是沒了。我想起了三嬸在世的時候,一直告訴我別信邪。
之後的晚上我就開始感覺不對勁了。
農村家家都養狗,半夜有狗叫很正常,但是沒有狗叫反而不正常了。從我發現開始,一連四天,半夜這全村的狗都特別老實,一聲都沒有,我就納悶了,從炕上下來我就往院裏走,狗都醒著,直挺挺的看著同一個方向,搖著尾巴。我一看你們還嗨了,就進屋接著睡去了。
狗不叫了本來就挺不正常的了,每天死一條是不是更邪門?大冬天的天寒地凍,整宿不睡在那站著保不齊得死,但是操蛋的是我還是起了疑心了。二十九那天晚上,我披上大棉襖決定出門看看,但是俺家那條大狼狗咬著我褲腿不讓我出門,這就更奇怪了,我給了它一腳,它又走過來卻沒再攔我,眼睛亮亮的,我不知道為啥突然就想起三嬸兒告訴我不要信邪這茬了,搖了搖頭就出門了。後來我一想,那大狼狗眼裏分明是眼淚啊。
我爬牆瞅瞅別人家,果然狗都是一個狀態,朝向應該是村口,我就打著電筒往村口走。到了村口,差點沒把我嚇尿褲子了,一個大黑影在井口站著,我背對著他,趕緊關了電筒。當時腦瓜子像走馬燈似的,老祖宗,三嬸兒,二傻子。我也不知道咋想的,隨手抄起個啥玩意上去就是一下,鮮血淋漓,冰的,噴了我一臉,那黑影一回頭,我沒咋看清,但是我肯定見過。然後就這樣了,整個村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