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中庭曆553年夏天的一個夜晚,天氣清朗,稍有微風,掃卻了白日的酷熱。
閃爍星空下的一片綿延群山中,一座山峰像是被生生削去一截,在原本半山腰處留下寬闊的平台。此時,那平台上立了五個人。
“蹉跎了二十年,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其中一人仰望無垠星空,感歎著道。此人白麵如玉,下頜處蓄有長須,全身上下透著一世外之人的出塵氣質,令見者折服。
說話之人立於平台正中,其餘四人圍繞他站著,神態平靜又透著幾分恭敬,顯然是以他為首。
“該來的總是會來,師兄一生苦修,為的不就是這一天?渡此一劫,無論成功與否,方不負數百載苦修之功。”圍繞站立的四人中,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說道。
“嗬嗬,說的是。修行中人,哪個不盼這天,又有哪個不怕這天?但若不一試,搏一搏這天道,又怎對得起當初初入修行界立下的大願。”站於正中的男子灑然一笑,道。
這平台上之五人,便是明州大地修行界巨擘天華宗的五宮之主。站於正中的是天華宗中樞宮宮主同時也是天華宗掌教的銘道真人。四周的四人分別是天華宗東西南北四宮之主。
天華宗,天下最負盛名的四個修行大派之一,宗門處於明州地界內,統禦著明州大大小小無數修行門派。
天華宗五宮之主齊聚一地,除了每十年的五宮議事時外,倒是是難得至極。
五宮齊聚,為的自然不是小事。天華宗掌教兼中樞宮宮主銘道真人修行已有三百年之久,二十年前,銘道真人修為便已至知微境上階,臨近突破,與那被天下修士翹首以盼的道玄之境差之毫厘。道玄道玄,到了此境界便可窺天道,知天意,改天命。但是天命難違,上天之旨意豈容凡人竊改?想要突破至此境界,天資勤奮心性自不可缺,除此之外,還有一天降之罰需渡過。隻是這天罰又哪裏是可隨意渡過的,千百年來,天下修士能至知微境的雖然不多,但亦不算少。可是能渡過天罰,窺得些許天道的,屈指可數。
天下修士莫不以渡過天罰,得成無上道玄境為目標,可真到了天罰門檻前,卻又不得不躊躇止步。上天之罰,渡過了便是那無上之境,渡不過則身死道消,數百載光陰不得所償。
銘道真人亦是如此,二十年前便摸到那道門檻,二十年中躊躇不前,不敢再進,於得失間思慮。終於今日,銘道真人下定決心,博上三百載苦修,拚一拚這天罰。
天罰隻針對受罰之人,與旁人無涉,自然,旁人也無法出力相幫。
今日銘道真人邀四宮宮主前來,隻是為其在渡劫之時護法。
銘道真人目光掃過諸人,和藹一笑,道:“今日一劫,結果難料,若是身隕,天華宗便拜托師弟師妹了。諸位退後些吧。”說罷,轉身望向渺茫的夜空,手上結成一印,身周空氣被莫名之力一震,蕩起圈圈漣漪。
身後四人相視一眼,皆是默默。他們深知師兄此劫凶險,不再多說什麼,身形一展,退後數百米後,靜靜注視亂流激蕩中的師兄。
銘道真人手印不變,原本柔和的目光漸漸淩厲,壓抑了二十年的精深修為再無枷鎖,靈力全開。
晴朗的夜空忽然變了,漸漸被一層層黑雲遮掩,明亮的圓月和繁星被隱藏,原本和熙的微風突兀地變得森冷陰寒。
百米外的四人神色肅然,緊緊盯著銘道真人。
銘道身形緩緩懸空,仰望那片黑雲。他感覺身體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仿佛在向著自己擠壓過來,形成一個逼仄的囚牢。
風越來越大,黑雲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間,隱有雷光明滅。
雷光閃得越來越快,越來越亮。
終於……
“哢嚓”……
一聲巨響仿佛在耳邊炸開。天上黑雲已經如水一般在快速旋轉,帶起狂風。而漩渦中心的雷光已然不再熄滅,而是如一條巨蛇一般扭動著,想要脫離黑雲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