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仁縣高家深院中,一幢精致的小院裏,半米高的琉金紅燭流著長淚,明亮的燭光輕輕搖晃,映照著滿屋的精美布置。
衣飾精簡,卻不失喜慶的美貌女子低頭端坐在喜床邊上,手中緊握的紅色綢帕不知不覺間捏成一團。
小丫環紅兒惶恐地撲向窗戶關上雕花精美的烏色木窗,“就立冬了。晚上的風真刺骨。”聲音稚嫩而緊張,明顯地想打破屋裏可怕的氛圍。
新人福娘烏目垂視,自進了這間房後,一直這個姿勢,這個表情,沒有抬過頭,睜一下眼。
紅兒關好窗,張張嘴,欲說什麼,又合上嘴。
老爺垂涎福娘已久,最近一直求著太太宜氏把福娘賞了他作通房。太太對老爺一向管得緊,每個月給老爺換個花容月貌的通房丫環,從不肯給他納妾。這一次老爺鬧得厲害,和太太打了一個月硬仗,夫妻倆關係鬧僵硬了,太太心煩,為了緩和關係,便將自己的丫環嫵娘送給老爺作小妾,因為一向疼愛嫵娘,特地將一座小院子賜給了嫵娘安身。
高家的身份,納娶丫環為妾不算喜事。可是老爺高興,為了彰現男主人不可侵犯的地位,便請了幾個摯友前來家中聚賀。
老爺還在外麵和客人飲酒。
“福娘。你就高興一點吧。我看太太對你是真心的好,老爺也是真的看上了你。”紅兒是跟著福娘的小丫環,太太讓她繼續跟著福娘。
精致的華衣,紅色的褙子,襯得福娘更加嬌嫩欲滴。福娘嘴唇動了動,這時的處境在高家的下人看來,是極令人羨慕的。高太太可是立的自己的親信為妾。福娘可是高太太信任得將自己的嫁妝和帳目都由她管的。
可是,豪門深似海,身為高家的大丫環,福娘見多了主子間陰暗凶險的事。
從高太太決定順從老爺的心意時起,福娘就知道高太太放棄了對她這個親信的愛護。
心中寒涼一片。淒楚貧窮的身世浮現在眼前。爹爹是富仁縣邊上東聖鎮大蛙村出名的賭棍,十年前欠下巨債,將她賣進高家為婢。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從小就很懂事,進高家後,從燒火砍柴,一步一步做起,十一歲時因廚藝出色,被高太太發現,提升為二等侍婢跟在太太身邊,她發誓這一輩子隻做高太太的忠心婢女,經過高太太的層層考驗,半年前升為高家的大丫環。她以為這一輩子就這麼忙碌,卻安寧下來了。
誰曉得美貌惹禍——
心疼如絞。沒有人比她更看得透太太和老爺的性格。雙手籠在繡紅邊的衣袖裏,終於抬起眼皮,如星的眸子看著那對大紅燭。
紅兒舒一口氣,福娘終於有反應了。
“太太來了。”福娘紅唇綻開,跪在地下。
紅兒嚇得也跪下,太佩服福娘,難怪她能得太太喜歡,太太在百米之外,福娘便能辨出太太的行蹤。
“起風了,瞧這樹枝晃得厲害。賀嬤嬤吩咐下去,讓大家今晚格外小心火燭。”屋外隱隱傳來太太的聲音。
宜氏一身華服,滿頭珠寶輕輕搖動,一步跨進客廳的門檻,屋裏傳來福娘低柔清晰的聲音:“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