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什麼人間酒菜,不過是一些虛擬食品而已,你們是離不了,但對我卻半點價值沒有。
不過,也進來這麼長時間了,而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也確實該給虛擬的胃弄點虛擬東西糊弄下了,便說:“好吧,我已經跟你們說了,殺史侯的事純粹是卜思瀟個人所為,和我毫無關係。但你們執意要算在我邦官方所為
,非要殺我,我也沒有辦法。那就謝謝酒菜了。”
戴力從椅子上站起來,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晨先生,請坐下來慢用,不必著急。”
我也就不客氣地坐下來,拿起筷子端起酒杯,就吃喝起來,這一吃,不禁叫了起來:“噢,這還是紅樓菜呢,我吃得出來。臨死前能吃上這麼好的東西,也是件幸事啊!”
戴力仍是不動聲色地說:“本府聞聽先生十分喜歡這一口,特意讓那裏的酒家送來的,可並非這裏做的牢飯。”
我心中一動,他連這也知道啊,還特意讓酒樓送來做我的上路飯,對我還真算很客氣了。對比起來,那個史鼎上路時可是吃的是一板刀啊。
“原來如此,晨某真心感謝戴大人了。隻是不知何時讓我上路?今天已經過了午時三刻,隻怕要等明天了吧?”
“不,對不住了。等先生用完飯,就會用送先生走,在街市上還要走走,然後再轉到刑場。明年那時,就是先生的周年了。”他緊盯著我的臉,不緊不慢地說。
我搖搖腦袋,邊吃邊喝邊說:“這個可不大合規矩啊,自古以來,行刑都要挑午時三刻,讓人連鬼也不得做。在你邦皇上眼中,我也是個罪大惡極之人,錯過了這麼個陽氣最盛陰氣即消之時,豈不是可惜?明日再行刑,讓晨某能在貴邦度過一個晚上,再做幾個美夢又何妨?”
他麵露笑意,慢悠悠地說:“聖上意旨豈容討價還價?再說,行刑之處又是午門刑場,陽氣最盛,什麼時辰行刑都無妨。”
“原來貴邦還有個全天候的刑場啊!看來晨某是無緣再見明天此處的初升朝陽了。可惜,遺憾哪!”
我歎息一聲,一口把杯中的酒飲盡,心裏想,先給他們製造點悲壯的氣氛吧,逃走後他們印象會更深的。
因為又吃又喝又嘮嗑,這頓飯我吃得很慢。我看得出,戴力的幾個隨從都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流露出厭煩、鄙視的表情,但戴力則一如平常。雖然屋裏僅有的一把椅子讓我占著,他得站在那裏,但他仍是從容自在,站著時紋風不動。
等我終於放下筷子撂下杯子,酒店那個夥計將桌子收拾幹淨後,戴力才又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晨先生可還有什麼遺言?或者有寫給家人的信?本府已備好了紙墨。”
我躊躇了下,說:“也好,晨某那就隨便寫一寫了。”
果然,紙墨現成,我拿起筆,沉吟了下,便在紙上落筆,寫下了我在虛擬世界的留言:
“已過不惑年,命殤心未安。
屈平慟哀郢,李斯歎黃犬。
家國孰輕重,鴻毛挑泰山。
常思子卿苦(注1),常歎武穆冤(注2)。
景仰如海闊,思齊慕先賢。
蟻命歸塵土,汗青寫新篇。
頭顱望國門,不瞑目永圓。”
戴力偏過頭,仔細看了看,說:“與先生相遇觀華園,見識了先生的文筆,常思想不知何時能與先生切磋一下做詩,沒想到與先生相別之時,又見先生筆墨,這可真是一種緣分啊。不錯,果然情感充沛,豪放大氣,以此報答家國,亦以足夠。”
我不由得笑了下,也是的,有多長時間根本也不做這類古體詩了,偶爾一寫,都是在這虛擬的古代之時,更巧合的是,兩首詩竟都是與這戴力有緣,讓他趕上了。注1:蘇武的字。注2:指嶽飛,追諡武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