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從暗影中走到前邊來,我認出他是馮紫英。緊接著,去找他的那個人也走到前邊來。
看來,接連兩個不好的消息讓頗為沉穩的馮紫英也性情大變,或者是出於發泄親王被殺的極度怒火,或是覺得戴權已經再沒有保留的價值,或者就是覺得戴權叫得太煩人了,幹脆給他一排槍子讓他徹底閉上嘴。
卜思瀟向他點了下頭,問道:“馮兄已經都知道了?”
馮紫英長歎一聲:“是啊。真是功敗垂成。將軍,你看怎麼辦?”
卜思瀟沉重地說:“事已至此,我們得另做打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看眾位還是突出去,待他日東山再起吧。”
馮紫英說:“我看也隻能如此了。我把人召集一下,略做準備,趁現在還在夜裏,殺出去!”
柳湘蓮在一邊問道:“那下邊這些人怎麼辦?帶著他們走?”他輕輕搖了下頭,那意思顯然是覺得這不現實。
馮紫英想了下說:“到時候再看吧,先做咱們的人質,可能後頭還是有用的。”
看到他們已經開始研究退路了,我也頓時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不禁突然感到特別心煩。
如果說,剛才一路殺來的路上,我始終和小二少處在隊伍的最後麵,沒人能說我是直接參加了政變行動,那麼到了這裏,我可是在這些“俘虜”麵前露夠了臉,還親自指認了“替身”是假的,這些人絕對會作證說,我就是隊伍中的一員,我還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剛才,我也實在是太著急了,也許,應該繼續隱身,偷偷讓別人告訴卜思瀟?
不過,我若不是當麵和這個替身對話,說英語,又怎麼能試探出他是個冒牌貨呢?
隻有把這些人全部滅口,才能保住我沒有參加政變的說法,也就保留下日後與裏麵朝廷進行交涉的可能。
可是,把這些無辜的虛擬人質全部殺死,不要說做,我現在這麼一想就覺得太可怕了,舍不得殺死一隻虛擬蚊子的我,當然決不能鼓動卜思瀟他們這樣殺人。
卜思瀟和馮紫英、柳湘蓮又說了幾句,他們便分散開來,各自行動。卜思瀟走到我麵前,輕聲說:“晨老師,走,我到一邊跟你說說事。”
我們便走到廳堂的一個角落,他一開口便說:“實在對不起,你也看到了,這件事已經失敗了,我知道,這會給公司業務造成毀滅性的影響。不過,我也想不出該怎麼補救。”
我也歎息一聲。剛才看起來他們已將兩重保障都握在了自己的手裏:找到了老千歲,捉住了皇上,然而眨眼間,雙保險的勝利就徹底失落了。
但不知為什麼,開始時我激烈反對、嘲笑他的行動,一旦現在證實終於失敗了,我說出的話卻是:“我知道。不過,你也別太自責了,你其實也是為公司在努力,不過,事情實在太不走運,陰差陽錯,又遇上了戴力那麼強的對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顯然對我的話也感到意外,所以很認真地打量了我一下,確認我的態度是很真誠的,並不是在說反話、氣話,這才說:“那我謝謝晨老師了。不過,我還是不能推脫自己的責任,畢竟後果擺在那裏了。我想到了,也許挽回事情的惟一希望就是把事情全攬到我身上,說是我個人的行動,而且,這也是事實。現在惟一不利的,就是宮中這些人,他們看到了你跟我們在一起,你就不好說清楚了。我可以輕易說服——其實也不用,他們本來就有這個意思,就是把這些人,你知道的,全——處理了,這樣——”
我馬上打斷他的話,說:“決不可以這樣。那個戴權已經死了,這些人都是無辜的。”
他似乎預料到我的態度,便沒有繼續把這個話題說下去,“還有一件事,也該讓你知道,那個殺死史鼎的事,我已經跟隊伍中的人說了,”見到我驚異的樣子,他解釋似地說:“這樣才能讓他們感到我是真心同他們站在一起,打消他們的疑慮。不過,這事很可能會泄露出去。”
這對我又是個很壞的消息。
我當然知道這事若被裏麵皇上知道,隻怕“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慣例也會被打破,連使臣的命也沒有保障,何談交涉呢?
稍停了下,他才說:“我想告訴你的就這些。等會兒隊伍就會行動了。我不讓小二少跟著你了,一會兒你就用那個彈射器回去,趕緊把事情報告給錢總、甄總他們,把咱們的人緊急撤離吧。”他又隨手遞過來一個東西,是那個被他收走的送話器。
“那你怎麼辦呢?”我問他。
“我當然不能半路逃跑。要隨著隊伍走,幫他們突圍出去,你放心好了,我也有那個彈射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