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欣略一思索，說：“證明我的判斷是不是錯了，隻要看他的下半身大約一個月內能不能恢複知覺，要是還不能，我看終身癱瘓就不可避免了。目前，可以這樣告訴他，你的下半部身體暫時功能性喪失。”
“既然這樣，那需要送他去醫院麼？比如針灸、電療什麼的，刺激刺激腰部神經，能起點作用吧？”我問。
任欣輕輕搖搖頭：“這種情況，我看不會起任何作用，不過，能安慰安慰病人吧，如果我的判斷是錯的，那倒還可以加快恢複速度。不過——”他沒有說下去，我想，他是對自己的判斷有相當的自信。
“好吧。”潘學轉過臉對我說：“老晨，你看咱倆誰去告訴他？”
“還是你去說吧，這樣鄭重些。畢竟你是帶班的幹部，可以代表公司。”我說。
他沒有表示異議，默認了我說的話，沒有推辭這個不怎麼討喜的差事。他先是跟任欣說：“大夫，我代表公司，向你表示最真誠的感謝，晚上辛苦來這裏，我會彙報給公司錢總的。”
任欣說：“不必客氣，這是我們醫生的職責，更何況晨老師也幫過我。這個事，我還會關注下去的。”
“那，我先告訴下五號剛才的具體情況，再跟那個局長談。老晨，就由你送送任大夫吧。”
在下樓的途中，我們隨便交談了些分別這一段的情況。我有些感慨地說：“沒想到還真有用得著你的時候。那回你來，說要談些這虛擬傷病的事，我還想呢，研究這個豈不像屠龍之技，在現實世界根本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麼。”
他笑笑說：“醫學是一門永無止境的學問，再怎麼學，也是覺得不夠用的。”
我附和說：“可不是，現在的人，得的病越來越多，越來越怪，醫學高一尺，病魔高一丈。我看，你們醫生是一門永遠不會失業的職業啊。”
他也說：“是啊，我們這一行，現在是隻有忙不過來，完全不用擔心沒病人，‘產能過剩’。除了極個別的科室，醫院裏都是在超負荷工作。唉，一天要有四十八小時就好了。”
我心想，在係統裏就真有四十八小時，不過當然不能在那邊開醫院。我又問了他那個一直想問的事：“對了，上回你怎麼把卡還回來了？多來幾次不是能更好地研究麼？”
他回答說：“其實，我也真想到你這塊兒多來幾次，可惜時間太緊了。再說，畢竟這和當前的疾病形勢離得有點遠，個人的興趣還得服從工作需要啊。”
他騎上電動車，我向他揮手再次表示謝意，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心中充滿對他的尊敬之情。
我走回去，準備乘電梯上去，看潘學和鄭福柏談得怎樣了。電梯終於下來了，門一開，卻看見鄭福柏的一隻胳膊搭在潘學的肩上，潘學半背半扶著他，走了出來。
我吃驚地說：“你一個人？怎麼把他整出來的？”
他平靜地說：“我這個大個子不是白長的，背的。反正，你知道，也不用擔心移動什麼的。”
把這麼個大塊頭背出來，潘學還真是有把子力氣，一個人頂我和老五倆了，我倆還用的是車呢，雖然是棺材改造的，畢竟也算車。不過，我們當時是顧慮搬動會造成二次傷害，現在潘學可是沒這個顧慮了。
這時，一輛出租車駛到樓前，潘學招了下手，它就在我們跟前停下，看來是潘學叫的車。司機下來把後麵車門打開，潘學一麵把鄭福柏往車裏放，一麵跟我說：“鄭局長不想去醫院，要回家，我過去送一下。老晨，你也忙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車開走了，我也慢慢向紅樓的入口那裏走過去，是的，這時確實感到疲勞襲來，今天的事情真不少。不過，潘學居然還能體貼地提示我早點休息，倒是沒想到。
潘學確實好像變了不少。這一回，他送鄭福柏，我能看得出，這裏麵沒有一點溜須官兒的意味，完全出於工作職責，誰值班都會這麼做的。
剛才看著鄭福柏像個木偶似地被潘學放在座位上，坐也坐不住，向一邊倒過去，我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這個我極度厭恨的官員落到如此地步，我卻並未感到太高興，當然，也不感覺內疚，雖然他的遭遇有我背後促成的因素，但這實在是他咎由自取。
我絕對相信，如果把我的所作所為和他落得的結果發到網上，百分之九十五的網友得為我點讚，會認為此事大快人心。
好吧，事情既然已經如此，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