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嗔道:“又胡說了。公主姐姐的東西,是你好掉包的麼?”
寶玉說:“你說得也是。那我就求她換給我,說不定她看我寫的字也不錯,能答應的。”
黛玉笑道:“老臉皮,舅舅讓你練字寫帖,你總偷懶,還要姐妹們幫你湊數,你那沒練好的兩筆字,姐姐豈能看得入眼?”
說笑了一陣,我把話題轉入正題:“不瞞公子,剛才晨某同你家老太太、太太交談時,老人家說我兩次幫了公子的忙,必定是有緣之人,托我今後要多多幫襯下公子。這其中意思自然不難猜想,就是希望公子前途興旺。我知公子無意於仕途,再三推脫終未能推掉,隻得答應盡力而為,不保證結果。唉,此事頗讓老夫為難,若隨了府裏長輩心願,隻怕幹擾了公子天性,若隨公子天性,可能長輩們又不滿意。看來這注定是費力不討好之事了。”
寶玉轉了轉眼珠,說:“真有這種事啊?晨夫子,這可是我看到老太太他們頭一回這麼信著外邊的人呢,可見夫子現在還是聲名遠播,人人敬仰啊。夫子也別為難,其實,我也有一事相求,如若夫子答應了,我願意完全追隨夫子指引,什麼事都好商量的。”
我倒有點意外,什麼事這麼重要,讓他可以放棄原來的堅持,甚至改變原來的生活道路呢?便說:“公子請講,老夫願意使出全力,幫公子完了心願。”
不料這節骨眼兒上,他卻不直說下去,轉頭對黛玉說:“妹妹也來了大半天了,一定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等一下,說不定老太太中午還要找我們陪晨夫子呢。襲人,來,送林妹妹回去。”
黛玉咕嚕了一句:“寶玉啊,你搞什麼呀,求夫子的事,怎麼不讓我也聽聽。”
寶玉一笑,說:“日後你自然知道,現在忙什麼。”
不知怎麼的,黛玉臉一紅,說:“你的事我幹嘛要知道。你就爛在肚子裏好了,我才不稀罕呢。”說著,隨襲人出去了。
見屋子裏再無別人,寶玉停了下,好像又重新思索了一回,才鄭重地說:
“晨夫子,其實從聽說貴邦中的一些事後,小子就在心裏轉一個念頭了。後來又經過夫子兩次相助,更堅定了寶玉的信念,夫子會幫小子實現心中最大一個願望。我這心事,從來也沒有跟別人說過,這次就對夫子全盤吐露了!
“寶玉成長以來,也見過了不少閨英闈秀,沒有一個稍及表妹林黛玉的。我們自小一處吃,一處住,脾氣心性都再知道不過了。更難得的是,她是那世上最超凡脫俗之人,從小無一句勸我立身揚名的話,比起那些隻知聖賢之書、相夫教子走那仕途路的俗女子,不知強了多少倍。所以,寶玉早存了一段心事,若能與她成為眷屬,廝守一世,則寶玉此生足矣!夫子如今在敝府裏來去自如,人人尊敬,說話自有極大的份量,所以,我求夫子能幫我玉成此事,若能成,則我願終生供夫子驅使。便是有那寶玉天性中不想從事之事,我也會全力按夫子指點去做。人生最大心願滿足,有小的不隨心處,又有什麼呢?”
這可真是石破天驚的一番話啊。他的心事,居然會跟我這麼個外邦之人吐露,可見對我已達到了一個相當的信任程度了。這種信任,既讓我頗為自得,又感到責任重大。高興的是,這和我們的長遠計劃不謀而合,以後做起來更名正言順了。不過,萬一出點什麼岔頭兒,就不太好向他交代了。不是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麼。
我謹慎地說:“公子將心事和盤托出,晨某深感這信任的分量。公子知道,我邦中婚姻觀念和貴邦有所不同,就是像那《西廂》中所說的,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公主和老夫也都感受到公子和黛玉姑娘心心相印,誌趣相一,公子既有這個請求,我們當然會全力相助。不過,我們畢竟是外來人,而公子婚事是府裏的家事,這邊又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最好是暗暗相幫,免得讓貴府當家人反倒生出戒心。所以,公子切莫過於急切,把希望全寄托在我等身上,保持一種平常的心態方好。”
沒想到,我這番謹慎的表態,倒讓寶玉喜出望外,說答應幫忙他就很滿足了,當然會以平常心靜待事情的進展。
這時,有家人來請我們去老太太處吃飯,事情就談到這個程度了。
在午宴上,沒想到寶玉居然主動談起了“拜師”的事,說他知道了老太太、太太請晨夫子扶助自己的事,很高興,一定會按夫子指點行事,讓家裏人放心。
這下子,可把席上的氣氛打點得一團和諧,連王夫人也真有點對我感謝起來了。是的,畢竟寶玉成才,比較起來該算是她的頭等大事,婚姻還是第二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