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大吃一驚。今天這“驚”可是沒少吃,是要得“胃驚(痙)攣”的節奏麼?這可真是急轉彎啊,一點也沒想到。“大人是說,本使可以將他帶走了?”
“當然。下官已審問完結。此事顯係誤會,自然應該即刻釋放。”
不僅可以將人帶走,還明確此事是場誤會,不必再擔心邦裏人犯罪必然會帶來的負麵影響,這實在大出意外,但確實是好消息。
我一時心花怒放,趕緊向戴力拱手施了個禮,說:“在下深謝大人斷案神速,即刻查明案情,從快了斷此事。”
見堂下那個人還傻傻趴在地上沒什麼反應,我趕緊向他喝道:“你這個麻木遲鈍之人,戴大人已將你的事審清,又還了你的自由,還不趕緊向大人謝恩,跟我早早離開此地!”
這個人看來還是雲裏霧裏的不明所以然,聽了我的話,隻是機械地向戴力重複道:“謝大人恩。”腦袋無師自通地向地上一低,算是叩了個頭,慢騰騰地爬起來。
戴力向我一拱手:“晨大人,下官還有公事要辦,不便留大人,實在抱歉。來人,送客!”
這場合,我也是恨不得馬上拔腿就走——當然,是帶上人一塊撤,哪還有一點想留在這裏的意思呢,馬上回道:“晨某在這裏打擾多時,實在是抱歉。且容改日再登門致謝了。”
說著,我起身向那個人勾了下手,示意他趕緊跟我走。他像是做夢才醒,迷迷糊糊地過來了。一個差役陪在我們身後,似送似押。
走出了神機府衙門的大院,差役說了聲:“請大人走好!”便一躬身轉頭回去了。
周圍再沒神機府的人了,我才長出一口氣,從來時就一直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這才敢相信事情真的過去了。原以為會十分艱難的交涉,對方竟主動放了人,真是完全出乎意料。
我首先就問這倒黴蛋的名字。
他回答說:“我叫石柏魁。”
對這名字我當然毫無感覺。當時,恐怕除了他的親友熟人,任何人聽了這個名字也都不會有感覺吧。但其實不過幾個月後,這個名字就震驚了全中國,甚至傳到了世界上。當然,是世界上相關保安領域的人士。
“你是怎麼到的這紫禁城,又是怎麼讓他們抓住的?”這才是我最關心的。看他的小樣,我半點也不相信他能攀越那高高的宮牆。
“咱這個人不怎麼合群,不大願意跟著大幫走,自己就隨便遛達,就到了那個地方——皇宮吧,聽人這麼叫。心想這可會是個好玩的地方吧,沒聽說誰去過,就在外邊轉轉看看,這麼轉了一陣,總算看到了門,不過,有把門的哩。咱就問他,怎麼能進去看看啊,要花錢麼?他們不理咱,一個還吆喝讓快滾。這邊把門的態度好凶啊,再看看有沒有別的門吧,咱就順著牆根兒走了,走了不一會兒,後邊忽然來了一隊兵,就把咱抓起來了!”
這可真是匪夷所思的經曆,讓我不知是該大笑還是該發火,“你沒看見景區的遊客須知啊,這裏可不是隨便亂逛的地方。還有,抓你時你該說明自己身份的,告訴他們你是從外國來看風景的,把你衣袋裏那個護照給他們看啊!”
“不知道啊,什麼護照?”
遇上這種遊客,你還能再說什麼呢。我們有那麼多的警戒招數,但碰上了沒頭沒腦不上心的遊客,也是一點沒轍。
我並不是百分之百相信這個石柏魁的話,因為人出了事總會想方設法為自己辯護,甚至不惜撒謊,但我估計此人即使撒謊,也撒不出什麼有創意的謊,智力不夠啊。他說的,應該八九不離十。
與此同時,心裏又湧上一股懊惱:
剛才自己竟讓戴力給耍了個團團轉!明擺著,他當然知道我的來意,卻故意不跟我講所謂“案情”,讓我以為這事真的很嚴重,一直讓他牽著鼻子走,對他曲意迎合,後來又突然把人交還給我,讓我自己回去問此人,我還以為這全出於他的寬容恩賜,當時就怕橫生枝節,趕緊領人就走,本該當場問問的。不過戴力這家夥一定早想到這點,故意說他還有公事當場送客,真是狡詐。本來這事我可以占上風的,他們雖還不能說是隨便抓人,但至少理由很不充足,我甚至可以代表官方表示抗議,就算不用那麼強硬,至少也不用曲意逢迎,落了如此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