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井溢看來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問題,臉色都有點變了,但還是很快回答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朝製度與貴邦確有不同,女子與男子地位平等。女子亦能四處奔走,為社會出力,比之於悶守深閨,一生唯相夫教子,幸運多矣,樂趣亦多矣,於國於己,皆為有利,大人卻有何不解?”
那賈政聽了,臉色更是難看,冷冷說了句:“謝殿下指教。賈某今日長了見識!”說完,端起茶杯,下麵便有人吆喝道:“送客——”我們再無商談餘地,隻好悻悻退出。
走出廳堂,到了府內路上,我們都悶聲不響,這時卻聽後麵有人叫道:“公主姐姐,請稍稍留步。”
回頭一看,卻是寶玉跟了出來,像是換了個人,滿麵笑容,更顯得麵如滿月,俊秀瀟灑。
他向蒼井溢施了一禮,說:
“聽姐姐說了貴朝女兒的事,甚是羨慕,閨閣中曆曆有人,才能不讓須眉。看姐姐一番對答,足顯見識才能,讓家父亦感難堪。若我與家裏妹妹姐姐,能生於彼處,豈不是好,隻可惜無福。”
蒼井溢看來也很是感動,聲音都有些哽噎了,說:“難得你對我們女兒家的一片熱心,唉,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請你和眾姐妹能到我們那兒一行。”剛說了個開頭,就聽裏頭連連喊寶玉,雙方隻好匆匆告別。
潘學哼了聲:“都說這寶二爺是個泡妞的高手,果真名不虛傳。井溢啊,如果這小子在府裏當政,你今天肯定就談成了。”
這話說得實在不怎麼樣,我和彭巧兒都白了他一眼。
心情正鬱悶的蒼井溢也不拐著彎兒藝術性地罵他了,直接一句:“去死吧你!”
潘學投降似地舉了下手,笑嘻嘻地說:“等先把公主你護送回去,再賜臣死不遲。”
見到錢智商,蒼井溢很內疚地說:“真對不起,沒談成。”這語言、舉止,一瞬間倒讓她有點像謙卑的扶桑女子,讓我不禁想起人們對她名字的聯想。
錢智商安慰她說:“沒必要道歉,這又不是你的責任。嗨,我們沒考慮到當時輕視女子的封建陋習那麼厲害,連公主都受歧視。”
大家坐在錢智商的辦公室裏,多多少少都有點沮喪。
我說:“現在真的是領教了噙血先生的厲害。我看我們就算遇到了賈府的真人,也不過如此了。這個係統的人工智能不是一般的高啊!比起黑客帝國中那幫偵探都一點不差。”
一向在我們麵前信心滿滿的錢智商,也顯出了幾分無奈,自嘲地說:
“是啊,老先生大概算計到以後有人想要開放係統,才把虛擬角色搞得這麼厲害吧。好,讓你開放吧,反正也鬥不過他們。是厲害,厲害!喂,你們誰能再舉出幾個例子,就是人造出了一樣東西,卻反而成了它的奴隸,遇事倒要向它苦苦哀求,屈服低頭?”
“木匠做枷,自作自受,算不算?”柴菲問。
錢智商搖搖頭;“讓木匠帶枷,肯定是別人強迫,不是他自願,不能算。”
潘學說:“找個老婆,本想讓她好好伺候你,誰知你倒成了奴才,什麼都得聽她的,這個可算了吧?”
大家哄地都笑起來。老One說:“說你自己吧?”
潘學說:“別管說誰了,對不對吧?”
錢智商笑笑說:“性質有點相近了,隻不過,老婆可不能說是你製造出來的,是你嶽父嶽母大人提供的,不能算。”
金喜萊說:“我看那些神仙佛爺、玉皇大帝什麼的,都是人們自己想出來的,卻又把他們推到至高無上的地位,結果還得反過來磕頭求他們,拜他們,燒香上供祈禱,還動不動向他們懺悔、認罪啥的呢,這性質差不多。”
錢智商這回點點頭:“嗯,有點對上號了。這些是在精神層麵上的,甚至都看不見摸不著,卻還得信他服他。這一比,咱們還真不算最慘,起碼那些角色咱們能看見,能聽到,不那麼虛無縹緲。”
金喜萊提到玉皇大帝,我就聯想起皇宮裏的皇帝,忽然間腦子裏蹦出來個主意:“喂,我倒想出了個辦法,準保讓那討厭的賈政俯首帖耳聽咱們的!”
“什麼好辦法?也磕頭燒香求他們?”錢智商問。
“那用不著,來個狐假虎威,假傳聖旨!”
聽我說要假傳聖旨,蒼井溢就笑著說:“我假冒公主,心裏還一直挺忐忑呢。你晨老師更狠,還要假傳聖旨,這可都是彌天大罪啊!”
我說:“趁《刑法》還沒有欺騙虛擬人的罪名,趕緊幹一票。”
錢智商問:“具體說說吧。”
“讓人頂替宮裏太監到賈府,拿著偽造的聖旨,就說海外來朝,讓賈府開放大觀園接待,興許連幾十萬的銀子還能省下了呢。”
“他們一通氣不就穿幫了嗎?”
“我估計不會有人膽敢追問皇帝,核對這事,再說可以在聖旨裏嚇唬一下,就說事關機密,除非皇帝本人再過問,任何時候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泄露一律斬首,還有誰敢問?”
錢智商思索著。
一邊的隋聲這時問道:“那,為什麼不正大光明地找這個皇帝,告知他這些事,讓他下道真聖旨呢?”
我笑起來,這個隋聲確實單純得可以,“雖然鍾老和甄工現在都沒在這裏,沒法問他們,但我敢肯定,這皇帝是搞閉關鎖國的,哪會同意向外開放呢?再說,我們的身份怎麼證明呢?難不成咱們還要到北京找國家主席,請他給我們簽份授權國書,說我們不這樣就沒法和那個虛擬紅樓夢裏的皇帝會談。你看這樣合適嗎?”
隋聲趕緊說:“別別,咱們還是不打擾操勞國家大事的***了,有困難自己克服吧。”
錢智商猛地抬起頭,說:“我看這個計劃很好。就這麼定下來,老晨,就由你出馬,具體執行吧。”
我一愣,說:“讓我來?沒搞錯吧?”
他笑著說:“怎麼會錯?第一,你想的計劃,實施起來一定更有數;第二,除了總顧問鍾老,你對紅樓夢的書是最熟悉的了,鍾老不會去的,接下來就是你嘍;第三,你對係統現在也熟悉,隨機應變能力也強,前幾次陪劉先生,更積累了經驗。這個任務非你莫屬啊!”
旁邊這些人也馬上起哄幫腔說:“對呀!”“晨老師肯定行!”“你就別謙虛了!”
說實話,我不是考慮這個事本身是否好辦、危險。其實,我知道我內心裏同鍾老、甄工有相同的憂慮。
特別是當我更多地接觸到係統,親身體會到裏麵人工智能之高,就自然地想到如果它們和我們的智能相接觸、碰撞,會發生怎樣的進化?想起來就會感到不安。
特別是這次開放大觀園,將無可避免地使園內那些重要角色和遊客發生接觸,至少她們封閉的生活將會暴露在遊客眼中,平靜將難以為續,僅此一點,就足以讓我躊躇了。
我知道在目前情況下,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但卻不想由我之手將其射出。
也許有人會問,既然你從內心裏擔憂係統被幹擾,為什麼還在裏麵不斷地出力出主意?
這的確是一個有點兒費解的事兒。
有時是心存僥幸,有時是出於麵子沒有選擇說“不”,有時是為了團隊,有時是被潮流所裹脅,有時是虛榮心作怪想表現自己能幹,有時是真的想為他人分憂,這些因素的影響,使得你的行動沒有和你的心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