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如此,在外人看來,石家也是少有的幸福家庭了。上老人健康,下兒女雙全,中間夫妻和睦,仕途一帆風順。再加上蘭陵香已然成為長安最有名的酒坊,每年不知賺了多少銀子,多少人羨慕著石傑呢。
可於石傑而言,這樣的生活總讓他覺得無聊,每天忙於公事自然出於責任。但他好不否認,繁忙讓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頭腦麻木些,煩惱也就少些。
寺廟的香火很旺,濃烈的煙香味刺激著石傑的嗅覺,讓他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跪在佛祖麵前,他虔誠祈禱。祈禱家人身體健康,祈禱全家平安,但還有一個躲在心底的願望他沒告訴佛祖。他希望像大哥一樣離開,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躲在角落裏,一直不敢出來的願望。
石傑凝望著威嚴的大佛,他忽然覺得自己像一隻螞蟻一樣,任由上天折騰。他猛然站起來,蔑視地瞥了大佛一眼,轉身走了。英兒和兩位娘都看見石傑滿臉怒氣,卻不知因為什麼。匆忙而虔誠的拜完佛祖,連忙跟了出來。
英兒跑上前,問道:“你怎麼了?”
石傑一看英兒火氣更旺,突然要發火,卻又看到她關切的眼神,冷靜下來。石傑轉過頭,淡淡地說:“沒什麼,回去吧。”
盡管石傑沒在車上,可車上的空氣還是凝固了一般,誰也不願開口。英兒悄悄掀開車簾,看見石傑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在前麵。盡管隻有背影,英兒還是看得出石傑還在生氣。不過,她又覺得很幸福,因為自己的丈夫是那麼英俊、那麼有才華。他做過將軍,現在又是侍郎,他還是長安第一酒坊的老板。英兒在萬分幸福中不免也有些羞愧,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原本不過就是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平民百姓,現在居然出門也被稱作夫人。她想起自己嫁進石家的第二天,僅僅是第二天,她爹就找來了。千般萬般地認錯,在石家鬧了半天。石傑壓根沒出來,隻有夫人出來看了一眼,但也沒多管,隻道了一聲“看你們的意思”。二娘怕她爹拖累石家,便執意把她爹趕出去。可這親家她爹算是貼定了,在外麵到處說自己的女兒嫁進了石家。英兒一直擔心這話叫石傑聽到,好不容易過了段時間,她爹不再鬧了。英兒還以為是爹爹覺得沒意思才懶得鬧了,後來才知道是石傑找過她爹,當麵把話說開,威逼利誘,才得這清淨。為此,英兒不安了很久,隻怕石傑因為自己爹的關係而討厭自己。可過了一個月、兩個月,石傑從未在她麵前提過一句,對她雖說不上嗬護備至,但也相敬如賓。
英兒覺得滿足了,她也盼望著能再為石傑生一個兒子,石家的繁榮安寧就是她最大的願望。
晚上,石傑在院子裏陪著兩個孩子擺石子。端兒搭出一座塔,小素擺出一個花園,石傑不時抱起兩個孩子誇獎一番。夜深了,英兒便把兩個孩子帶回房間休息,石傑自己坐在石凳上,感受著習習涼風,心裏也覺得有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