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當下的世道並不太平,尋常百姓對出遠門都有著一種本能的恐懼心理,如果不是被逼無奈,誰都不願意奔波千裏去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的地方。
蘇起和薑軍都是練腳下功夫的,這區區千裏的距離自然難不住他們,隻不過是三四天的功夫,他們兩個便已經離開了江州,進入了徽州的境內,再有個兩三天的時間,薑軍便可以看見他的家鄉——渚山了。
一路至上,薑軍向蘇起介紹了不少渚山的風情,在薑軍的描述中,渚山是一個風景秀麗,四麵環水的好地方,而薑軍的家便在渚山腳下的一個小漁村裏。
也許是近鄉情怯的緣故,所以最後兩天的路程薑軍走得並不快。
蘇起的目的地雖然是藏劍山莊,但算算時間還算是比較寬裕的,所以他也就沒有催促薑軍,而是隨著薑軍的性子,一路上陪著這個家夥在路上磨蹭,順帶著看看一路的風景,很是難得地放鬆了一把自己的心情。
但再怎麼樣放慢速度,三天之後,蘇起和薑軍還是終於到達了渚山地界。
看著遠處高聳的山峰,聽著耳邊熟悉的水流聲,一向沉穩甚至陰冷的薑軍眼眶頓時有些紅了。
他自幼離家,算算到如今也已經有四五年時間沒有見過爹娘了,雖然偶爾也通書信,但卻根本難解相思之情。
如今遊子歸鄉,也不知父母的身體是否康健,家中的親人是否都還安好。
這樣迫切而有複雜的心情實在是五味摻雜,讓人心酸。
蘇起看著薑軍糾結的表情,心中也是一顫。
說起來,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遊子吧!
薑軍想家了,可以給家裏寄信,可以和舅舅喝酒,也可以像今天這樣放下一切回來看看,可是他呢,他的家在哪裏,他該如何回去,他的心思又能說給誰聽!
蘇起的心情悵惘得好像天上的浮雲,飄飄蕩蕩無依無靠,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十六年前,他離開了原來的自己,來到了這裏,可是在這裏他卻背負著仇恨生活至今,這樣的苦悶,這樣的憂愁,又有誰知道!
“喲,兩位客官來啦,裏邊請,裏邊請!”
一聲嘹亮的招呼聲打斷蘇起和薑軍的思緒,讓兩個離家的遊子徹底地回到了現實中來。
當蘇起和薑軍抬起頭來時,卻發現原來前方的路邊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茶攤,茶攤上頭掛著一個迎風招展的青幡兒。
此時一個肩膀上搭著白巾的夥計正站在攤子門口兒衝著蘇起和薑軍招手,顯得異常的熱情。
蘇起和薑軍對視了一眼,正好也覺得有些口渴了,於是便索性轉身走進了那茶攤喝杯茶水,順便平複一下方才複雜的心情。
夥計見客人上門來了連忙側著身子將蘇起和薑軍給讓了進去,然後他麻利地取下肩頭的白巾在桌子上撣拭了兩下,衝著攤子裏頭喊了一聲:
“掌櫃的,有客到,兩位!”
“得咧!”鋪子裏頭應了一聲,卻沒見人影,想來應該是那掌櫃的已經在準備茶水了。
蘇起一走進這茶攤,第一眼便看到了一麵灰黃色的大蒲團。
這蒲團被高高地掛著,將裏頭的人和物都遮擋了起來,但一股股的熱氣卻不時從蒲團後頭冒上來,顯然有人正在那裏煮茶。
再四下掃視了一圈,蘇起發現這家茶攤收拾得倒還挺幹淨,三張木桌整整齊齊地呈品字形擺放著,桌麵上鋥亮,顯然是有人經常擦拭,桌下幾條長凳也疊放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很是規矩。
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蘇起一邊坐下了身去,同時他嘴裏問道:
“夥計,有什麼可以充饑的吃食沒,給我們來兩樣,這一路上我們吃幹糧吃得可都快吐了!”
“有,有,有!”夥計笑逐顏開地彎了彎腰,道,“我們這兒有上好的熟牛肉還有現成兒的爐花生,客官要是需要盡管點上兩份就是!”
“行!那就給我各來兩份,再給我沏上兩戶好茶!”蘇起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桌上扔出了一錠碎銀子。
夥計拿起銀子掂量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燦爛了起來:
“得嘞!客觀您稍後,馬上就來!掌櫃的,二斤熟牛肉,兩碟花生,要快的!”
“來啦!”夥計的話剛說完,一個肥嘟嘟的身影便從哪蒲團的後頭轉了出來,在他的手上還端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製托盤。
顯然,這人便是茶攤的掌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