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後的鏢局(1 / 3)

吉風鏢局是京城最知名的鏢局,也是京城最後一家鏢局,甚至可以說是全國最後一家鏢局。

因為現在幾乎全國的同行們都在與時俱進,扔掉了土氣的老稱號——羞於再以“鏢局”自稱,而改作保運公司示人。

又因時下鏢行生意的大戶通常都是外國人,或是跟外國人有來往的客戶。所以改稱“公司”更容易得到外國人的親來,也顯得更加洋氣上檔次。

因此守舊的吉風鏢局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現在也隻能靠幾家,跟他們一樣日漸落寞的老客戶的幾單小合同,來維持生計了。

其實要論吉風鏢局的名聲口碑和地位實力,在全國同行中是絕對可以排在前三名的。

現任總鏢頭也就是吉風鏢局的第十二代傳人風步霆,是一致公認的京城十大高手之一。

江湖上“鐵布衫、金錢鏢,神拳鬼步削魂刀”的順口溜就是說風步霆的。因此他還有個響當當的綽號——“風五絕”。

風步霆以鏢頭身份護鏢二十餘年,不曾出過一次疏漏有過一次敗績。

也正是因他這驕人的履曆,使得他孤傲的性格越來越明顯。

所以當其他鏢局都隨行就市改成公司運作後,他卻偏偏守著傳統老字號寧死不改。

因為他深信買賣做的是誠信和手藝,隻要手藝好夠誠意就不愁好買賣。祖上傳下來的名號曆經數百年而不衰,就足以證明他的價值和地位。

隻是老話說的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如今這世道是西盛東衰,是人都能看出大頌國的江河日下亡期不遠。

之前的幾次對外國的戰敗,搞得割地賠款到把國庫都掏光了不說,還欠了全天下一屁股債。

以至於昔日大頌的輝煌,如今卻隻能成為國人那僅存的自縛般的“自尊”之源,和“洋人”嘲笑的無限談資了。

放眼舉國上下能活的如魚得水的,無不以“洋務”為先。

可風步霆卻偏偏最厭惡和洋人沾邊兒,他也最受不了洋人那傲慢俯視的態度。

更不能容忍自己身為大頌國的子民,卻要為欺辱侵略本國的洋鬼子“保駕護航”。

不過雖然他本人對洋人深惡痛絕,但他也十分清楚人家的過人之處。

西洋創造的槍炮、戰艦、汽車、火車,都足以成為本國子民傲慢的利器和資本。

而這些東西國人別說造,就是人家給你你都不見得使得明白。

所以才會有從來都是被國人蔑視的各色毛鬼子,如今卻突然反過來被國人崇媚的現象。

盡管他對此心有不甘,但也深知這不過是此消彼長的因由道理。

所以他在一年前,決定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到外國留學。

因為他終於想通了,“師夷之長技以製夷”才是最有效的救國複興之道。期望著兒子學有所成後,將來能成為重振大頌的棟梁之才。

隻是時下這自費留學的花銷年年看漲越來越高,以吉風鏢局今年的收入來說,連維持鏢局日常生計都已經很困難,更不要說還要供一個留洋的學生。

所以現在的風步霆正麵臨一個艱難的選擇——要麼解散鏢局讓一眾弟子先回家待業,等到有生意了再召集大家回來。如有想另謀他業的,也不會攔著。畢竟現在已養不起這些弟子,根本發不出工錢了。

要麼就是讓兒子放棄留洋,這樣還能將就省下弟子們一年夥食和基本開銷。而且還可以一解他的念子之苦——兒子留洋這半年使他第一次體會到,自己是如此孤單如此淒涼。

由於兒子的生母因難產而故,自己當年因此悲痛萬分,當即立誓從此終生不娶。

於是這十多年來,家裏除了一個傭人和一個養女外,再沒有第三個女性入住過。

雖然期間有無數登門提親的,但都被他婉言謝絕了。

因為他覺得有兒子和一眾弟子在身邊,自己並不覺得孤寂淒涼。

隻是當兒子離家留洋半年後,他才意識到血親的重要性。

雖然身邊有養女家仆和十多位弟子,但兒子,絕對是沒有什麼人可以代替的。

不過若因鏢局暫時的困難,就荒廢了兒子的學業。這於情於理、於人於己都說不過去。

何況即使再勉強維持一年,鏢局的生意也未見得就會有什麼起色。

時下不要說同行,就是尋常富家的護院家丁都在使洋槍短炮。

可自家鏢局卻仍是一水兒的傳統十八般兵器,單憑這一點,就別指望會有什麼大雇主願意出錢請他們了。

畢竟普通人都認為刀劍耍的再厲害,碰上洋槍就如同老鼠遇上貓。

總之現在麵對這兩個都沒有好結果的選擇,選哪一個對於風步霆來說,都如自己的左手切右手一樣——那麼的悲慘和絕望。

所以現在他除了整日躲在房裏為此發愁哀歎,也實在沒有別的什麼可做了。

“爹——來客人了——”

一聲清脆喜悅,又帶著些許得意的呼喊,從前院傳來。

話音未落,一個靈動的少年已繞過影壁牆躍進後院。縱身幾步跨越,人就進了房廳。

“爸——來生意了,你快去接談吧,人家在前廳等著呢。”

少年一臉興奮又得意地高聲道。

這位少年就是風步霆唯一的兒子——風胤,也就是風步霆為之惦念發愁的那位。

由於時下正值學子們的暑假,所以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海上航行後,終於回到了他從未如此想念的家。

其實本來他應該趁假期,在外國遊逛一番的。但他知道鏢局近年的生意狀況不好,所以就毫不猶豫地趕了回來。

今天,不過是他回到家的第四天。

風步霆雖然聽到有生意來了,心裏差點激動的喜極而泣,因為這畢竟可能是大半年來鏢局接到的第一筆生意。

不過表麵上,他還是一副沉著的架勢,不緊不慢地瞥了眼兒子。

“哦——有來談生意的嗎?怎麼不見胡管家來通報,反倒是你——”

“那是因為這筆生意是我拉來的,胡管家現在正招呼客人呢。”

風胤略顯焦急地打斷了父親的裝腔作勢。

“你拉來的?你一個小孩牙子能拉來什麼生意。不給我拉饑荒招禍害就不錯了,你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