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秋天的陰霾日子裏,兩個騎士一前一後沿著易北河向東疾行。落葉在馬蹄下飛舞,跟在後麵的侍從模樣的騎士在秋風中大喊:“少爺,等等我,別丟下可憐的桑頓!”
他口中的少爺是個黑發黑眼的人,鼻子高挺,眼光深邃,五官帶著東方式的柔和曲線,名叫科特。裏恩斯。馮。德布羅意。通常人們叫他科特少爺。
科特並不完全是這個世界的人,從他依稀保留的模樣來看,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他的華人因素。不錯,十六年前他在地球因為一次意外導致靈魂飄移,穿越到這個與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附身在一個即將出生的嬰兒身上。
到了現在,他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科特的運氣不錯,雖說沒有穿越成什麼王子大公什麼的,好歹沒有穿越到一個農奴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個鄉村地主,由於祖上的功勳承襲了男爵的封號,脾氣暴戾,眼光狹窄。老德布羅意五十歲才得到獨子科特,不用說是愛如珍寶。等科特長到八歲,老德布羅意咬牙賣掉了家族唯一的一個酒莊、還有五百畝地,湊足了五千金幣,將科特送到王都,寄宿在龍德施泰德伯爵夫人的府上,讓科特從小學習宮廷禮儀,與王都的貴族階層交往。
對於保守的老德布羅意來說,這一決定幾乎否定了他一生的個性,同時也摧毀了他的健康。但他從沒後悔過,老德布羅意是個自尊心強烈的老頭兒,他曾經去過一次王都,盛裝打扮參與德布羅意家族的聚會,然而,從那些城裏的遠親眼中,老德布羅意很明顯可以看出“鄉巴佬”、“土包子”、“地裏覓食的草雞”之類的稱呼,完全忽視了他為聚會付出的努力,其中包括那條金光閃閃的綬帶。老頭兒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按照他的強悍個性,早就應該扔白手絹過去邀請對方決鬥,但顯然這樣的舉動隻會帶來更大的屈辱。
於是老頭兒隻好鬱悶地回到鄉下,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小德布羅意身上。他這生最大的目標,就是希望看到小德布羅意能夠從鄉下貴族轉為宮廷貴族,那怕隻是一個小小的男爵。
秋天的易北河不如夏汛時那般洶湧,河道也從兩百米縮小到一百米,盡管這樣,平靜的河麵還是給人壯闊的感覺。科特無心欣賞這美麗的風景,心中思緒煩亂。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六年了,所處的這塊大陸叫神聖大陸,林林總總有十幾個王國,公國更是有幾十個。他所在的這個王國叫波爾舍王國,原本隻是神聖大陸最小的一個落後王國。一百年前王國的貴族階層逐漸擴大,由於長子繼承法的緣故,大批失去家業的二世祖混跡街頭,造成極大的混亂。迫於這種壓力,國王與教會製定法則,讓這些二世祖自建私兵向東掠奪,占下一塊土地後向國王和教會申請分封,就可以成為新的貴族。
科特的曾祖父就是其中的一個。當年老曾祖父糾集了二十來個亡命之徒起家,打著“解放異民族”的旗號展開遠東攻略,一路燒殺掠奪,無惡不作,同時布施“普世之愛”,強行占領了方圓一百多裏的大地盤,被國王陛下封為王國伯爵。
三代之後到了老德布羅意這一代,爵位變成了男爵,原來的大城堡也變成了農家小院,即便把剩下的家產全部變賣,大概也就值個三千金幣吧。
在種種壓力下,一向健壯如牛的老德布羅意終於跨了,一病不起倒在床上。
接到消息後,科特放下王都的一切,那怕是在三天後他有可能被龍德施泰德伯爵夫人冊封為“堅毅之月光騎士”的大好機會,帶著自小跟隨他的侍從桑頓回歸家鄉。
來到這世界已經十六年,地球的種種已經逐漸消失在記憶中,除了繼承了上一世的個性和智慧,科特已經是個純粹的波爾舍王國的人。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的隻有那個粗暴的老德布羅意,哪怕老頭兒不再凶悍,隻能躺在床上喘氣。
一路奔馳,跑出三百多裏以後,夜幕已垂,人還能堅持,馬已經口吐白沫。見到路邊有幾戶農家,桑頓下馬之後,牽著兩匹馬走進農家小院。
房子裏的人聽到動靜立刻跑了出來,在門口站成一圈,有十來個人的樣子。
“你們走運了,今天有幸接待我家科特少爺。”桑頓神氣活現地吆喝著:“來兩個小子,把馬牽過去,喂草喂水,要是敢偷懶就要吃我侍衛桑頓的鞭子!”
他的口音帶著王都的味道,滑音流暢顫音分明,如春天的雷在眾人頭上炸響,眾人敬畏非常,你推我攘,最後是兩個健壯的小夥子帶著羞澀的笑容過來,其中一個模仿桑頓的口音說:“是,侍衛老爺,我這就去!”
開頭一個詞還象,後麵的就全是鄉下口音了,小夥子自己羞得滿臉通紅,牽著馬飛快地跑了,速度快得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科特微微一笑,這就是王國的領民呐,淳樸得就象一張白紙,但就是這樣羞澀的鄉下少年,一旦被貴族征召,跟隨騎士衝陣,立刻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威震神聖大陸的波爾舍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