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鳴醫生換了三次公交,才到達長北國際機場。青青送的一塊歐米茄手表是他身上唯比較值錢的東西。想起一年前的那場噩夢他不堪回首,辛辛苦苦賺的打工錢還沒有還清高額的個人醫療賠償。時值深秋,南方的天氣還有些悶熱。他出門剛換的T恤早已汗跡斑斑。左手上的手表折射出太陽刺目的光芒。等待是一種快樂,也是一種煎熬。他看了看表,青青應該下機了。一股期盼即將實現的愉悅感油然而生。機場出口的人流絡繹不絕,他隻有從網絡照片和視頻的記憶中去尋找她的影子。半個小時過去了,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卻始終還未出現。他想她絕不會騙他,幾點幾分登機的航班包括座號都保存在他的手機信息裏。她的網名叫古典情結。他曾給她的詩中寫道: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入窗簾,便伴隨著你粉紅色的薄紗和輕盈,從夢中走來。一個遠古而又現代的符號,如星如螢在我腦海中閃爍。那是昨夜飄逸的孔雀,還是梁祝天籟之音的蝶影?走過心情的交織點,我知道,什麼是愜意和滿足!眼前含情脈脈的溫柔,對鏡貼花的嬌美,觸動著我每一根琴弦,仿佛聞到出水蓮般的暗暗浮香。於是有了一種幻想,一種期待,一種甜蜜。閉上眼睛思索是仙境雲霓裏的花神舞袖,抬頭而望是幸福女神含淚的悲歎。我不敢正視你的眼睛,怕碰碎你那嬌柔的身軀和散發出的勇氣和魅力。那一絲絲愛繞成的古典情結啊,是剪不斷的纏綿,道不完的千年古韻!這首對她由衷讚美的詩歌,張和鳴還請了網絡的高手為之朗誦配音,並製作了MTV。如今他心中的花花仙子在哪,會是怎樣的情形出現在他的麵前,他一概不知。他沉浸在夢幻與現實的邊緣。手機鈴聲終於響了,張和鳴的心髒猛然一緊。“沙漠,你到了嗎?你在哪呢?我在A區出口,飛機晚點了五分鍾。”是她,多麼熟悉的聲音!張和鳴這才料到自己果然等錯了地方,抬頭一望,這裏是B區。從地下通道逆著人流走應該是抄最近的路。他像大河中的一條小魚,吃力地抵抗著急流的推擊。看到長長的甬道裏無數個人頭在擺動,耳朵裏灌進的盡是行李拖動時悉悉索索的聲音。行人逐漸稀少下來,他左拐上了自動扶梯。跨過長長的一條走廊,才真正到達A區的出口。隻見一個個提著大包小包的客人有序地鑽進一輛輛的士。他環顧四周,全方位地搜索著視野。忽然感覺背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張和鳴回頭一看,一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女子正用手掩著嘴在笑。古典,難道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古典情結?這種近乎尷尬的見麵使他難免有些失態。潛意識裏與他想象的她差距甚遠。他先是微微一愣,露出短暫的吃驚表情,然後迅速還原,綻放出了微笑。“怎麼啦,不像嗎?這次出門匆忙了些,沒有上妝,和視屏裏看到的我不一樣吧。也好,讓你看到一個原生態的我。”沈青蓮的感覺倒沒有什麼特別,說話自然順暢,也許在她的眼中張和鳴的反差並不是很大。沈青蓮的衣服明顯穿得更多,一個北方的女子不知道南方的氣候情有可原。“好熱啊,我先脫掉一件外套。”她說。這完全有悖於張和鳴的最初想法。經過一年的情感積澱,在他的想象中相互見麵肯定激動,至少撲上去一個擁抱,甚至忍不住一個熱吻。可是沒有,真的沒有,一切都平靜得如一湖死水。當他把左手伸向她時,她似乎猶豫了瞬間。她一眼認出了他手上的那塊歐米茄手表,是她寄給沙漠的生日禮物。她用右手相迎,但和他的手指輕碰了一下很快便縮了回去。就這樣他們同坐在的士的後排,車廂裏的空氣似乎都凝固著,沿途一段時間誰都沒有吭聲。“沙漠,哪裏不舒服嗎?”張和鳴的網名是“沙漠之舟”,沈青蓮習慣叫他的簡稱。沈青蓮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斜睨了一下身邊的她:“沒有啊,可能是昨晚太激動,沒有睡好。”這句倒是他的實話。約見網友,張和鳴還是大年初一翻皇曆——頭一回。他整個晚上輾轉難眠,極力地把她往好的方麵去想,因為她的聲音曾讓他著迷,她的舞姿曾讓他陶醉,她上半身的豐潤曾勾起他無限的遐思……虛擬的空間給了他太多美好的回憶。沈青蓮是張和鳴一次偶然的機會從QQ郵箱的漂流瓶中撈到的。他喜歡上QQ,無聊時總會玩玩漂流瓶,看看有沒有**。他扔下了無數個心情瓶、交往瓶及提問瓶,但撈起的大多是魚兒或者海星。如果遇到男的頭像他不是扔回海裏,就是在消息欄裏打上討厭的表情符號——表示厭惡。試圖從這裏找到誌趣相投的異性簡直是異想天開。但幸運之神總會降臨。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晚上他剛吃完晚飯,便開啟了電腦,繼續他的沙漠之舟旅行。夢幻追尋,苦海無邊。他打開了一個瓶子,上麵寫道:這樣的雪天注定是寒冷的,有哪位哥哥溫暖我心的冰棱。這樣的說法,他斷定對方是個年輕的女性,而且還隱藏著絲絲神秘。為什麼心都被凝固,背後肯定有她的故事。看看她的頭像,絨帽之下一張清秀的臉透出小可愛,紅厚的上衣裹得她實嚴,幾乎不見脖子。這種裝飾完全吸引了他的眼球。他立即回複:南方哥哥的一縷陽光,可否釋放你的冰靈?可是發送出去了幾分鍾都沒見回音。他正納悶時,對方有了回複:你的頭像掛了一把小提琴,你一定喜歡樂器,是嗎?沙漠之舟說:不但喜歡,而且會樂器。就這樣一來一往的聊天,他們居然談論起音樂。不一會,便互相加了好友,轉QQ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