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備船!我要親自到對岸去把這個狗賊牙一顆顆打掉,手指一根根砍掉!”
同時,對岸。
人群在不知不覺中出現了一股引導聲音的力量。他們每個人都打著“苦南明已久”的旗號,聲稱自己家遭受了多麼多麼的不幸,且一直上訴無門,蒙冤一直到今日。又恰逢國難,心中更是絕望,此番前來,就算豁上性命,也要找南明家要個說法。他們流著憤恨而絕望的淚水,可謂恨南明家恨的咬牙切齒,還時不時向著周邊的路人飽含感情地訴說自己的不幸。
圍觀的路人們對這群不幸的人都有所同情。因為他們自己,也或多或少受到南明家的盤剝,比如今年,北池是遭了災荒的,雖然襄陽倒並未有太大影響,但是糧價不僅未跌,還漲了幾分,且還額外受了所謂的“災款”。
不要懷疑這是不是底下的小吏私自刮地皮,要說這襄陽知府裏坐的可是他南明潛德,誰想伸伸手,還不得有他的首肯?
如果再往前想想的話,因為擴府堵了梁子河,逼走百戶人家;南明成秀搶了樊城幾個年輕未嫁的姑娘;南明家霸占了上千畝的公產作圍場...
領頭的人們聲淚俱下地說:“鄉親們!倘若今日無人聲援我們討個公道,大不了便是一死,幾條人命。但是大家想想,如果有一天,南明家欺負到大家頭上,卻無人發聲,求公道而無門,那以後將會淪落到什麼地步!為了鄉親們不受欺負,今天一定要鬧到南明家給一個說法,還我們公道!”
“還我們公道!”
“南明潛德滾出來!”
“劉銘老狗滾下去!”
劉銘致遠親眼看著台下的形勢一點點變壞,憤怒的人群逐漸向他湧來,聲勢浩大到任何人都會產生一種恐懼感。他已經放棄在這股洪流中嚐試發出一些聲音了,因為他清醒地認識到這根本沒有用。但是,退路也沒有了,人群已經將他堵住,迎接他的是紛紛砸過來的白菜、雞蛋,同時他聽到人們在喊:
“賣國賊!狗賊!”
“泰熙走狗!”
“誤國老賊!”
劉銘致遠的心裏感覺到極度的悲哀。他不知道一直致力於求變而圖強的自己為何竟然成了誤國、賣國之賊。而那些憤怒的人們的表情、他們的語氣,又那麼真切、那麼憤怒,讓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確就是那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奸賊。恐怕那些人也就是那麼真切地認為,可究竟有幾個人清醒著呢?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劉銘致遠第一次覺得,他的西學之路,如此如此縹緲,縹緲地讓人絕望。
人群的憤怒不知道因為著什麼而愈發升溫,而加入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甚至有人衝上台去踹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學究幾腳,或者吐口唾沫,再狠狠罵上兩句。劉銘致遠像一個乞丐一樣狼狽不堪地蜷縮在角落,渾身發抖,渾濁的淚水不經意地流了出來。
就在此時,小七又一次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用他那獨特的尖銳的嗓音,以無與倫比的穿透力喊道:“南明成秀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