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已深,樹上的枯黃葉片早已落光,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隨風招展。
一日清晨,和煦溫黃的陽光自天邊浮現,襲人的秋寒終於不再蕭索,卻迎來了一份刺骨的冷意。
一場毫無先兆的大雪,靜悄悄地籠罩大地,讓整個大燕王朝都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國度。
鵝毛大雪紛飛而降,帝京四處披上了一層銀裝,就連那條終日罕見行人的舊巷,都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綠瓦青磚被雪掩埋,老宅的屋簷都掛了一排剔透的冰錐,處處透著寒冷卻喜人的冬意。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冬天便這樣沒有任何征兆的來了,來得讓人猝不及防,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老宅裏,小小的院子被積雪占滿,春秋穿著件厚厚的棉服,站在院子裏掃雪。
洛重坐在搖椅上翹起腿,慢悠悠的啃著手裏熱乎的烤地瓜,漫天大雪對他似乎毫無影響,而他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毫無特點,卻縫著個大口袋的怪異長袍。
過了一會兒,春秋擦掉臉上的熱汗,扶著比他還高出兩個頭的掃把,喘著粗氣看向洛重,埋怨道:“師父,平時你偷懶也就算了,現在下了這麼大的雪,你還不幫幫忙,是想累死我嗎?”
洛重聞言,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你最近常聽老二說那些佛法,難道不知道打坐參禪是修行,掃地除雪也是修行?”
春秋啞口無言,悶悶不樂的扔掉掃把,搶走洛重放在搖椅旁的另一隻地瓜,捂了捂冰涼的手心以後,說道:“那些經文佛法太深奧,我聽不懂,比較起來,還是師父你以前說的那些道理要好聽一點。”
洛重舔了舔嘴唇,道:“我說的是道理,佛法講的同樣也是道理,不過那些講究慈悲的大和尚確實喜歡以禪機試人,道理晦澀難明也是自然。”
“師父,那你說,真武域中真的有所謂的佛宗大德嗎?”春秋揚著小臉,眼睛裏都是好奇的光芒。
這個問題明顯令洛重頓了一下,隨即,他點了點頭,肯定道:“有。”
春秋皺著小鼻子,喃喃道:“那佛經裏所說的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的佛國也真的存在嗎?”
或許是這個問題過於深奧,洛重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但春秋卻是撕開地瓜皮,露出金黃香嫩的內瓤,輕聲道:“如果佛國真的存在,為什麼他們看不到人間的苦厄,看不到妖魔為亂呢。”
“佛,也是人變的。”洛重站起身,拍掉肩膀的雪花,淡淡道:“求佛就是求人,既然如此,與其去求虛無縹緲的佛國,人終究還是要依靠自己。”
“更何況,就算佛國現世又能如何?在那些尋求涅槃超脫的存在眼裏,人族,與鱗蟲鳥獸並無差別,他們要的普渡……也許並不是渡。”
說著,洛重搖了搖頭,目光望向了南邊,想起了一個月前,那裏金光燦爛,有數千朵金蓮盛開天際,那等場景,若是落在凡人眼裏,尤其是信徒眼中,幾乎會當成是真佛降世的神跡,隻可惜洛重隻在那些金蓮上看到了斑斑血跡,看到了漠視一切的真正冰冷,而非普渡世人的大慈悲。
這種佛國,來之何用?
洛重懶得理會,更不願去理會,哪怕那個腳踏金蓮的白衣僧人強大到已經與世間至強毫無差別,隻要別來惹他,大家便都相安無事。
“老師,師兄,時候差不多了。”
老宅裏,李無明抱著一個長匣走了出來,語氣溫和。
洛重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拍了拍春秋的腦袋,輕聲道:“該出發了。”
……
帝京通往皇宮的路上,有一座極大的拱橋,下麵則是京內盛名已久的清涼河。因為凜冬突至,平日裏水麵清澈的清涼河早已凝結成冰,遙遙還能看到一些孩子在嬉笑打鬧,踩在冰麵上,手裏抓著不成樣子的雪球,開心而又明朗。
隻不過,在這條路上的行人卻隱隱都有幾分肅然氣氛,表情木然,或者該說是有些恐懼。
早在三日前,帝京之內便已經全城禁嚴,烈雁軍四處巡遊,許多平日裏看不見的大人物更是頻頻出現,給整個帝京的居民帶來了一絲不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