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諾基”沿著公路一路往西,他們很快便看見了遠處阿尼瑪卿雪山雄偉的身姿,阿尼瑪卿雪山是黃河源頭地區海拔最高的一座大山,也擁有黃河源頭最大的冰川,被譽為“中國的水塔”,它和玉樹的尕朵覺沃、西藏的岡仁波欽、雲南的梅裏雪山和並稱為藏傳佛教四大神山。“阿尼”是安多地區藏語老爺爺的意思,“瑪卿”的意思是黃河源頭最大的山。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中下起了冰冷的凍雨,雨水和融化的雪水在草原上交錯縱橫,使道路變得濕滑泥濘,再往前走,竟然連道路都沒有了,“切諾基”如脫韁的野馬,自由地在大草原上馳騁起來。
雨越下越大,草原上不見一人,天空被大片的烏雲遮蓋,雲層很低很低,似乎就在大家的頭頂,低得仿佛很快就會壓下來,負責駕車的韓江看看窗外,不禁咒罵道:“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偏偏我們出發這天,下起凍雨來?”
唐風也覺奇怪,“是啊!高原上下這麼大的雨,本身就少見,這個季節,下這麼大的雨,更是不正常。”
韓江皺著眉一直盯著窗外,沒有作聲,他扭頭看看後麵的馬卡羅夫,這老頭倒好,管他外麵風吹雨打,他隻管把覺來睡,韓江不禁笑出了聲:“你看人家老馬多牛,上車就倒。”
“我看他這樣倒是挺符合老年人的習慣,歲月催人老,畢竟身體不行了。”唐風不禁感歎。
幾人正說著,突然,車身劇烈晃動一下,然後不動了,韓江小聲叫道:“糟糕!車熄火了。”
他重新發動“切諾基”,發動機啟動了,但車還是沒有動,韓江馬上意識到這可不是發動機熄火那麼簡單了,他將油門踩到最大,車又身晃動了一下,還是沒動地方,“真是倒黴,車陷進去了。”韓江終於說出了大家最擔心的事。
唐風和徐仁宇跳到車下,冒雨查看,他們這才發現,原本寧靜的草原,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澤國,低窪處,雨水恣意地流淌,彙成了條條小溪,而他們“切諾基”的後輪,則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窪的難泥坑中。
見此情景,唐風歎道:“最近這些年,這片草原被破壞得太嚴重了,因為過度放牧,爛采蟲草造成草場退化,一下雨大草原竟然成了爛泥塘。”
“行了,現在不是你研究的時候,趕快來推車。”韓江衝唐風吼道。
韓江這一吼,把正在熟睡的馬卡羅夫也給驚醒了,這老爺子睜開一雙惺忪的睡眼看看,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毫不含糊地跳下車,也和徐仁宇、唐風一起在後麵推車。韓江再次發動,他開足了馬力,唐風、徐仁宇、馬卡羅夫,三人一起用力,在後麵推車,但除被濺了一身爛泥,毫無進展。
唐風在雨中一時竟不知所措,最後還是韓江想起了他們攜帶的鏟子,這鏟子本是為了發現‘黑頭石室’時用的,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用場,韓江跳下車,從後備箱取出鏟子,在後輪陷進去的那個泥坑前方奮力挖了幾下,然後,命唐風駕車,自己和老馬、徐仁宇再次用力,這才終於將車推出了泥坑。不過,他們毫無戰勝困難的興奮,因為三人從頭到腳,已經被濺滿了泥漿。
眾人回到車上,唐風重新發動“切諾基”,他打開車前大燈,加上十二分的小心,看準前方,走地勢較高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繼續向西奔去。
三個小時後,他們將凍雨甩在了身後,進入了阿尼瑪卿雪山的懷抱,這裏天光大亮,碧空萬裏,不遠處的雪山清晰可見,與剛才的天氣判若兩樣。
“高原上的氣候真是多變,剛才還是風吹雨打,這會兒卻是晴空萬裏。”唐風感歎。
“這就叫東邊日出西邊雨。”徐仁宇笑道。
“你們倆還是歇歇吧,等會兒就怕你們連講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上車後再次進入夢鄉的馬卡羅夫突然開口,把唐風和徐仁宇都嚇得不輕。
兩人怔怔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俄國老頭,這時,韓江也說道:“老馬說得很有道理,你們倆難道沒感覺這裏的海拔已經越來越高了嗎?你們還是省省力氣吧,等會兒,就是我叫你們說話,你們可能都不想說了。”
聞聽此言,唐風和徐仁宇明顯感覺到這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於是,兩人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車裏沒人再言語,地勢越來越高,“切諾基”前方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陡坡,唐風試著想駕車爬上這個陡坡,但是失敗了,這個陡坡的高度和坡度,都已經超過了“切諾基”的極限,唐風將車退了回去,拿出地圖和GPS,對照著查看他們所走過的路,“應該沒錯!”唐風盯著GPS上顯示的經緯度喃喃自語道。
韓江看著唐風,不明白唐風在說什麼,突然,唐風收起地圖,對眾人說道:“我剛才查看了,我們所走的路線正確,這裏已經接近我們所確定的那個A區,這個陡坡車過不去,我們該步行進山了。”
“看來真正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韓江說完,率先背好背包就準備跳下了車。
不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刻到了。四個人在車上啃了點幹糧,權當午飯,隨後便下了車。一下車,他們立刻感到了這裏的寒冷與空氣的稀薄,四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按照早已製定好的計劃,韓江在前,唐風緊隨其後,馬卡羅夫第三,徐仁宇墊底,四個人帶齊裝備,開始向阿尼瑪卿腹地進發。
他們很快翻過了這道陡坡,陡坡下是一片裸露的黑色岩石,“這是全球氣候變暖的痕跡,裸露的岩石原先都是雪山冰川的一部分,現在卻裸露在外。”唐風還是忍不住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韓江一指前方,說道:“不錯!根據國土部門的資料,這裏應該都是雪山冰川的一部分,不過這隻是海拔較低的一座山,並不是那種常年積雪的雪山,原本這個季節,這裏早應該降雪了,但今年現在還沒有降雪,這可能就是你所說的全球氣候變暖吧!嗬嗬,沒下雪對我們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我沒有判斷錯,我們所要去的A區,就應該在這座山後麵,這是通向A區,最簡便的一條路。”
四個人魚貫而行,還算順利,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翻過了這座不算高的山,正如他們事先預料的,山下是一個大山坳,他們所翻的山是周圍最低矮的一座,其他三麵皆是高大險峻、常年積雪的雪山,眾人慢慢步入山坳,這才看清,山坳內是一大塊地勢平坦,但卻已經嚴重退化的草場。
山坳中的草場,原本應該是片水草豐美之地,可現在地表雖然還有少許草地的痕跡,但更多的則是裸露出的大塊黑色岩石和沙礫,四人小心翼翼地下到山坳底部,環視四周,沒有人,也沒有牲畜,退化的草場上,靜得讓人有些害怕,四個人在山坳中轉了轉,並沒發現這兒有什麼山洞,這裏隻是多了一些突兀的岩石。
“難道這不是A區?怎麼什麼也沒發現?”唐風疑惑道。
韓江對比了經緯度,十分肯定地說:“這就是我們之前確定的那個A區,不會錯的,我們再仔細搜尋一遍。”
唐風仔細地搜尋了一遍,仍然沒有什麼收獲,但他忽然在一大塊裸露的岩石旁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他上前仔細查看,竟是一處人工建築遺跡,唐風興奮地驚叫道:“你們快過來,我發現了建築遺跡。”
韓江過來仔細查勘後,先是驚喜,而後失望地說道:“這是建築遺跡,可卻是近代的建築遺跡,至多不會超過三十年。”
這時,唐風也看出了門道,這處建築遺跡並不是古代遺留下來的,很明顯是近代的房基遺跡。
“這至少說明曾經有人在這裏建造過房屋,甚至在此居住過。”唐風還想為自己的發現挽回點麵子。
韓江看看四周,高原上天黑得早,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他果斷地命令道:“大家以此為基點,兩人一組,分頭搜尋,做最後的努力,不管發現什麼,半個小時後,一定要回到這裏,我們必須在天黑前回到車上。”
所有人心裏都明白,這個季節,如果晚上不能撤出這裏,回到車上,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將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阿尼瑪卿雪山。
唐風和韓江一組,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一組,四人分頭再去尋找,唐風和韓江找遍了山坳的每個角落,並未見到一丁點和傳說中的“黑頭石室”相關的遺跡,倒是韓江在一片草地上發現了一堆整齊的白骨,韓江一眼便認出,這些並不是人的骸骨,應該是某種大型動物的骨頭,這地方有什麼大型動物?唐風查驗後,推測道:“會不會是犛牛的骸骨?”
經唐風提醒,韓江再仔細觀瞧麵前這突然出現的大型骸骨,判斷道:“嗯,應該就是犛牛的,可是這麼荒涼的地方,怎麼會孤零零出現一具犛牛骸骨呢?”
唐風無法判斷,他再次環視四周,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卷起許多沙石,讓唐風和韓江無法睜眼,待狂風過後,唐風隻覺這裏越發詭異,於是,唐風向韓江建議道:“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這裏恐怕不會再有什麼發現了!”
半個小時後,唐風和韓江返回了約定的地點,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也按時返回了約定的地點,他們同樣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再一次徒勞而返。
唐風站在那片建築遺址上,說道:“不過,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獲,我現在可以推測出這片建築的秘密。”
“建築的秘密?”唐風的話,立即勾起了其他人的興趣。
唐風喘了口氣,解釋道:“是的,建築的秘密,我發現這個地方岩石裸露,地麵上僅剩的草地,竟滿是老鼠洞,這是這片高山草原上,常見的那種鼠兔,它們體型巨大,繁殖能力極強,對草地破壞巨大,你們看……”
眾人順著唐風的手指看去,正看見一頭體型碩大的鼠兔從鼠洞中鑽出,“你們看咱們腳邊不遠處的那片草地上,一平米草地上竟有十多個鼠洞,我真不敢想象,光這個山坳裏,這片已經嚴重退化的草地上一共會有多少鼠洞?”
“這和這個房屋遺跡有什麼關係?”徐仁宇問。
“按照這個房子的建築年代和樣式判斷,這幾棟房子應為牧民所建,後來因為這裏過度放牧,爛挖蟲草,造成鼠兔橫行,草場嚴重退化,所以這幾棟房屋的主人被迫遷離了這裏,今天我們才會看到這些建築遺跡。”唐風答道。
“看來我們所謂A區的推斷是錯誤了,被這幾個近代的房屋遺跡誤導了,不過這些牧民也搞怪啊,放牧居然放到了這山坳中來,這裏又冷,離外麵又遠,即便草場再好,也不應該跑這來啊!”徐仁宇的話語中充滿了失望和不解。
“真是不敢相信,這裏已經是很偏遠荒涼的地區,都因為草場退化,讓牧民不得不放棄,這些牧民又能去哪裏呢?”馬卡羅夫也關心起牧民的命運來。
“徐博士看來是在國外呆久了,你不了解這裏,不了解這裏的牧民,他們生活真是很艱難,他們也是迫於無奈,才找到了這裏,但是,他們的到來,又破壞了這裏的原本就脆弱的環境。”唐風正說著呢,突然,一隻體型碩大的鼠兔,從他腳上爬了上來,唐風嚇得失聲驚叫。韓江剛想幫唐風趕走那隻鼠兔,誰料,一隻體型更大的鼠兔竟爬上了他的大腿……
就在鼠兔爬上唐風和韓江身體的時候,同樣也有鼠兔爬上了徐仁宇和馬卡羅夫的身體,唐風使出全力,一把甩出了身上那隻鼠兔,韓江則拔出匕首,刺向已經爬上身的鼠兔,韓江的匕首不偏不離,正刺在那隻鼠兔肥碩的身軀上,但是,這時正有越來越多的鼠兔從鼠洞中鑽出,向四人圍攏過來,眼看他們就要被成千上萬隻鼠兔包圍,韓江果斷地對眾人喊道:“這些家夥越來越多,快……快向陡坡那邊撤。”
唐風和韓江拔出手槍,“砰!砰!砰!”連開數槍,幾隻已經爬到腳邊的鼠兔一一斃命,但是成群的鼠兔仍然不斷地向他們蠕動過來,四人奮力躍出鼠兔的包圍圈,向陡坡上奔去。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已經奔上了陡坡,唐風和韓江在後麵邊戰邊撤,唐風很快打光了一個彈匣,他換上一個彈匣,繼續射擊,但他打掉前麵的,後麵便有更多的鼠兔擁上前來,彈匣中的子彈又快用完了。這時,韓江摸出了身上僅有的一顆手雷,他輕輕擲出手雷,“轟!”的一聲巨響,幾百隻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鼠兔,被炸得七零八落,唐風和韓江見機也奔上了陡坡,但當他倆回頭看時,卻發現那些饑餓的鼠兔正踏著他們同伴的屍體,繼續向陡坡上爬來……
唐風和韓江奮力向陡坡上爬去,韓江邊跑邊衝唐風喊道:“我現在知道那具犛牛屍骨是怎麼回事了?”
“廢話!我也知道啦。”唐風喊完,就覺著大腦一陣眩暈,“缺氧!這該死的高原反應!”唐風心裏暗暗咒罵道。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已經率先爬上了陡坡,韓江也狼狽地爬了上去,隻剩下唐風……唐風嚴重低估了高原反應,因為剛才奔跑太快,強烈的高原反應讓唐風又是一陣眩暈,踩在鬆軟的沙礫上,雙腳似乎開始不聽使喚,唐風隻覺得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快速的奔跑,劇烈的高原反應……突然,唐風眼前一黑,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陡坡上,身體急速向下滑去,眾人在陡坡上見此情景,不禁失聲尖叫,可他們卻鞭長莫及,無能為力。
唐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身體,雙手使勁在陡坡亂抓,希望能抓到什麼可以支撐自己的東西,可陡坡上除了細小的沙礫,什麼也沒有,唐風硬是靠著自己的身體,和陡坡上的沙礫增加摩擦,慢慢地,唐風的身體終於停止下滑,在陡坡上停了下來,他雙手的手套都已經被磨破,渾身酸疼不已,唐風回頭望去,成群的鼠兔還在不停地順著陡坡往上爬來,鼠兔的先頭部隊就要咬到自己的腳跟了,他渾身一顫,警醒過來,不顧一切地再次向陡坡發起衝鋒,鼠兔緊緊追趕,陡坡上麵,韓江、徐仁宇、馬卡羅夫三人一起伸出了手,準備接應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