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入黑洞(2 / 3)

馬卡羅夫聽唐風這一問,緩緩地靠在了一棵鬆樹下,長歎了一口氣,才對唐風說道:“是的,就是這件玉插屏改變了我的命運,我本來在貝加爾軍區的第39集團軍偵察營服役,軍銜隻是個連軍官都算不上的小小準尉,我們駐紮的地方靠近中蘇邊境,一次,上級說要選拔三名身手好,野外生存能力強的軍官,執行一項特殊任務,那時我年輕氣盛,喜歡出風頭,便報名參加選拔,最後,我和另外兩名戰友被選中,參加了那次特殊任務。”

“特殊任務?就是聯合科考隊?”不知何時,韓江也走出隧洞,出現在了馬卡羅夫身後。

馬卡羅夫看了看韓江,道:“是的,正是在那次任務中,我見到過這件西夏玉插屏的照片,也正是因為這次任務,我的人生發生了徹底改變,才加入克格勃。”說著說著,馬卡羅夫的思緒不覺又回到了半個世紀前的那次可怕的旅程!

……

從中蒙邊境被救起,馬卡羅夫在醫院裏住了半個月,身體的傷痛雖然已經平複,但是,可怕的噩夢卻時時糾纏著他,一覺醒來,馬卡羅夫發現自己突然失去了自由,病房門口全部換成了克格勃的特工,原本經常來看望他的戰友,和滿臉笑容的首長,再也不見了,周圍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馬卡羅夫,這個當年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快要壓抑瘋了。

難熬的一周後,馬卡羅夫被送到了莫斯科,他坐上一輛高級的“吉爾”轎車內,兩旁是穿著黑風衣,一臉嚴肅的克格勃軍官,“吉爾”載著他們穿過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馬卡羅夫心裏惴惴不安,他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犯人,這是要把我送到哪?監獄?軍事法庭?我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隻是執行上級的命令,為什麼會是這樣?

漸漸地,一棟黃色的大樓出現在馬卡羅夫視線中,這是哪裏?……馬卡羅夫扭頭看了一眼路牌,前方是——盧比揚卡廣場,啊!恐怖的盧比揚卡廣場11號,克格勃總部,馬卡羅夫的心跳開始加速,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想起了貝利亞,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大清洗”,許多無辜的人被帶進這裏,就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其中也包括貝利亞自己!盧比揚卡廣場上的那尊捷爾任斯基塑像,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高大,威嚴,對敵人毫不留情,這就是捷爾任斯基,這就是克格勃!馬卡羅夫忽然發現,身旁的克格勃軍官,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冷笑讓他毛骨悚然。

“吉爾”從後門駛進了盧比揚卡,停在院內,讓馬卡羅夫詫異的是,自己並沒有被立即“押”下車,隻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個軍官,下車向大樓疾步走去,馬卡羅夫望著軍官的背影,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怎麼的命運?

不大一會兒,那個軍官回到車上,對司機命令道:“去克裏姆林宮。”司機對軍官的命令感到詫異,反問道:“克裏姆林宮?”

“是的,克裏姆林宮。1號不在總部,他說過他要立即,馬上見到我們的客人。”說著,軍官回頭看了一眼馬卡羅夫。

“吉爾”駛出盧比揚卡,向不遠處的克裏姆林宮駛去,馬卡羅夫沒想到自己竟然在克格勃的心髒轉了一圈,這麼快又出來了,但是,他卻沒有絕處逢生之感,因為下一個他要去的地方,更令他心跳加速,——克裏姆林宮,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進入這裏,1號是誰?他為什麼那麼急於見到我?

揣著一肚子的疑問,馬卡羅夫他們在經過數道檢查後,來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後來馬卡羅夫才知道,這個大廳就是著名的喬治大廳,是經常舉行重要國事活動的地方。足有一千平米的大廳內,空空蕩蕩,隻有馬卡羅夫和那三個克格勃軍官,三個軍官坐在椅子上,腰杆筆直,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著大人物的出現,馬卡羅夫則好奇地向大廳四周張望,大廳屋頂的九盞巨型水晶吊燈,讓馬卡羅夫歎為觀止,再看大廳四麵的牆壁上,金光燦燦,刻著許多文字,馬卡羅夫仔細觀瞧,好像是一些人的姓名,他好奇地問那個為首的軍官:“這牆上刻得都是什麼人?”

軍官瞥了一眼馬卡羅夫,沒動地方,坐在原位說道:“喬治大廳牆上的姓名,是1812年俄軍擊敗拿破侖大軍入侵時,犧牲的將士姓名……”

軍官沒說完,喬治大廳一側的門開了,三名軍官見到走進來的人,“唰”地一下,全部筆直地站了起來,馬卡羅夫知道——大人物出現了。

馬卡羅夫也站了起來,對麵走來的“大人物”,看上去似乎隻有四十出頭,身材消瘦,但卻透著精幹,這個“大人物”的形象,和馬卡羅夫腦中想得那些大腹便便,垂垂老矣的大人物,相去甚遠。

馬卡羅夫覺著眼前的“大人物”有些眼熟,可能是在報紙上,或是畫像上見到過,可是卻想不起是誰?在部隊,馬卡羅夫並不是那種關注領袖,關注莫斯科動向的人,他隻想把自己的事做好,對得起母親,不辜負在衛國戰爭中犧牲的父親。

“大人物”走到了幾個人麵前,麵前的大人物似乎神聖不可侵犯,馬卡羅夫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抑,“你好,馬卡羅夫同誌,我是謝列平。”大人物的話語平靜而和藹。

謝列平!馬卡羅夫馬上想到了麵前的人是誰?全蘇聯最能幹,最有權勢的一個人,他二十四歲便已步入政壇,四十歲成為克格勃的掌門人,他還是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不管是在斯大林時代,還是在赫魯曉夫時代,他始終平步青雲,在一次次權利交鋒中,謝列平至今保持著完勝的紀錄,人們私下送了一個“鐵腕人物舒裏克”的綽號給他,許多人都相信他將是未來的最高領導人,這樣一個人物,卻要急著見我?

馬卡羅夫有些不知所措,敬了一個不夠標準的軍禮,道:“貝加爾軍區第39集團軍偵察營準尉伊凡·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前來報到。”

謝列平擺擺手,“不用這樣,我並不是你的上級。”頓了一下,謝列平又說道:“你跟我來。”說完,謝列平丟下那幾個克格勃軍官,領著馬卡羅夫,走出了金碧輝煌的喬治大廳。

馬卡羅夫跟著謝列平穿過道道走廊,來到一間辦公室,謝列平示意馬卡羅夫坐下,待二人坐定,謝列平首先開口:“不要怪我們的人,那都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保密,你的身體好了嗎?”

“基本上已經康複了。”

謝列平點點頭:“你也許還不知道,這次‘黑城’行動,是我極力主導的,所以我特地把你請到莫斯科來,想讓你給我談談整個行動的過程,特別是最後出事時的情況。”

“為什麼是您親自和我談?”馬卡羅夫大惑不解。

“因為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次行動,下麵請你談談吧。”

“過程?其實,我隻是一個軍人,我和我的兩個戰友被上級選中,任務隻是去保護科考隊的安全,所以科考隊那些專家教授,這一路發現了什麼,做了什麼研究,我並不清楚,甚至我連這次行動的目的也不知道。”

“那你總該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吧?”

馬卡羅夫搖搖頭,“即便我聽到一些科學家在一起的交流,也聽不懂,一是我並不懂他們專業上的東西,二是我不懂中文,去之前我學了點中文,但隻是一些簡單的用語,所以……”

“你真是個老實人,隻知道自己的任務。”謝列平無奈地露出一絲笑容。

“是的,我在部隊接受的教育就是服從命令,完成自己的任務,和我無關的事,不要去隨便打聽。”

“那這一路,除了最後一天發生的可怕事情,前麵有沒有什麼異常?”

“前麵……”馬卡羅夫陷入了回憶,“前麵那些天基本上都比較正常,但是……”馬卡羅夫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但是我個人感覺,隻是我的個人感覺,從我們一出發,似乎就有雙眼睛時刻在注視著我們!”

“一雙眼睛!那你沒發現什麼?”

“我曾和另一個戰友,在科考隊後方埋伏,也曾在夜晚宿營地附近晝夜巡邏,按說如果有人跟蹤我們,我一定可以發現,但是我卻什麼也沒發現。”

“哦?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可疑的情況?”

“還有就是出事前的那個晚上,那天晚上我們是在一片胡楊林裏宿營的,因為白天很累,所以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下了,擔負那晚營地安全是三位中國軍官,睡到半夜,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那聲音開始並不大,我跑到帳篷外麵,沒有看到執勤的中國軍官,卻發現卡佳,就是列寧格勒大學那位研究曆史的博士,我們都喊他‘卡佳’,他和兩個中國同誌在離營地較遠的一棵胡楊樹下,爭論著什麼……”

“他們說了什麼?”謝列平打斷馬卡羅夫的話追問道。

“他們是用中文在爭論,卡佳好像衝那兩個中國同誌說了句‘不!我不需要!’,我就聽明白這一句,其它的,我就聽不懂了。”

“再後來呢?”

“再後來,卡佳看到我來了,就回帳篷了,那兩個中國同誌也回帳篷睡覺了,我不放心營地的安全,就在營地四周轉了轉,結果,我還是沒發現應該執勤的那三名中國軍官,而那個奇怪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了。”

“那是什麼聲音?”

“我無法形容,總之,非常奇特,像猛獸的吼叫,又像是從遙遠地方傳來的人喊馬鳴,第二天,我曾問卡佳,卡佳說他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但他卻說,那聲音隻是大風吹過沙丘和胡楊林的風聲。我怕走遠了迷路,便返回營地,繼續睡覺,要在以往,我找不到那幾名中國軍官,一定會為營地的安全擔心,睡不好覺,可奇怪的是,那晚我回到帳篷後,竟然睡得很好,一覺已是第二天天明。”

“那第二天,你見到那三名中國軍官了嗎?”謝列平問。

馬卡羅夫皺著眉,搖搖頭:“沒有,第二天醒來,其他人都在,就少了那三名中國軍官,但是,更奇怪的事發生了,一大早起來,大家發現用來裝水的兩個大桶,竟然同時漏了,等我們發現時,裏麵的水早流幹了,本來,我們攜帶的水,已經消耗大半,這下整個科考隊都沒水了,在酷熱的沙漠戈壁中,失去了水,就意味著死亡,悲觀的氣氛,迅速在科考隊中散播開來。科考隊取消了當天原定的行程,派出五撥人出去,既為尋找水源,也為尋找失蹤的中國軍官,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所有出去尋找的隊員都配發了步槍和子彈,我還教了幾位科學家如何使用AK—47,大家約定不管找沒找到,太陽落山前,所有人都要返回營地。”

“你那天一直留在營地?後來那五撥人都回來了嗎?”

“是的,那天白天,我一直留在營地,擔負營地警衛任務,並沒發現什麼其它的異常,黃昏時分,所有出去尋找的五撥人都按時回來了,可令大家失望的是,五撥人既沒有找到失蹤的三名中國軍官,也沒有帶回水,有位中國的地質學家,直呼不可思議,他說他曾經到過這裏,明明記得附近是有水源的,而且還不止一處,可是就是沒找到。大家都感到了絕望,但也沒有辦法,隻好各自回帳篷睡覺,準備明天繼續出去尋找,我主動承擔了晚上營地的警戒任務,還有一位中國同誌,也要求跟我一起執勤。”

“一位中國同誌?你認識他嗎?”

“他算是我最熟識的一個中國人了,我記得他姓梁,是科考隊的俄語翻譯,他俄語說得很流利,所以我閑暇時經常和他聊天,我覺得他為人很不錯,所以,很樂意和他一起執勤。”

“這天晚上科考隊就出事了?”謝列平壓低了聲音。

馬卡羅夫沉吟半天,又回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幕:“是的,就是那個恐怖的夜晚,那天晚上,當地時間大概十點多鍾,我正和梁在聊天,突然,我們再次聽到了前一天晚上聽到得那個奇怪聲音,而且這次聲音越來越大,似乎離我們也越來越近,科考隊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驚醒了,大家走出帳篷,直挺挺地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我至今記得他們的眼睛,那是一雙雙充滿恐懼的眼睛,太可怕了!我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我提起我的AK—47,招呼我的兩個戰友,跟我一起去聲音傳來的地方看看,可是他們已經嚇破了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無奈之下,我隻能隻身冒險,這時,梁說願意跟我一起去,於是,我倆提著槍,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