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她感覺到膝蓋戰栗和胃部沉墜,接著是恐懼、冰冷、不真實和脫韁狂暴罪疚的諸般感覺,她渴盼這一天趕快過去。然而,她很快就明白,如此的希望毫無意義,因為父親的死,是這世上唯一發生過的事,而且,會一直發生下去,沒完沒了,天荒地老。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愛瑪.祖紐茲》
大人老想到一些無趣的解釋。
--C.S. 路易斯 《納尼亞傳奇》
01
當我聽到那聲音的時候,我依然輾轉難眠,聲音在偌大的房子裏麵回響,像是傳自井底的一聲呼喚--是法比恩在睡夢裏呼喊他母親的名字。
有時候偉大的說故事者在他們大放異彩之前就死了。為了回報他們,有關他們本身的偉大傳奇應該被傳揚才對。我當仁不讓,竭盡所能。
1995年9月8日,距離稍後我朋友法比恩的死亡不到一年的時間,靠近一座秘魯火山的峰頂,人類學家約翰.雷哈和山地向導米圭爾.劄拉特發現了一具印加公主被冰封的屍骸。自覺到這一次他們可是挖到寶了,為了保持溫度,雷哈把屍骸包在他的泡綿睡墊裏,兼程帶下山。
起先,他們的發現可沒大受歡迎。在山腳下遇上的騾夫得把騾子的眼睛蒙起來,怕它載著冰屍說不定會脫韁狂奔。就連他們曾經交關過的客棧主人也把他們打發走了,怕冰屍給他帶來噩運。好不容易,雷哈和劄拉特總算把冰屍運回秘魯白石之城─阿雷奎帕,存放在劄拉特的冰櫃裏,一直到夠資格的學術權威注意到"她"為止。
可能的故事是這樣的,居安妮特--或是人們在隨後的國際巡回展裏給她取的昵名"冰公主"--是在一次獻祭該地山神的儀式中被棒子重擊致死的。除了頭上觸目驚心的棍傷,她被冰雪封存了五百年,幾近完好如初。
六個月後,一家厄瓜多爾的國營報紙刊登了一篇"冰公主"的專題報道。當我的朋友法比恩.莫拉萊斯衝進基多國際學校的教室,手裏揮舞著的正是這份報道。
"小安,趕快來看!有人在秘魯的火山上找到什麼五百歲的印加女孩。"
我的名字叫安東尼,可是我小時候老念不出那幾個音節。我就叫自己小安,所以小安就變成了我。這就是小時犯錯,抱憾終生的最佳明證。
"酷啊,"法比恩念起部分報道,"'在犧牲獻祭之前,先讓冰之女禁食,然後在宗教儀式中,她被喂食大量的迷幻藥和烈酒……'我跟你賭一定有性愛的啦,這裏說她隻有十五歲耶。薇芮娜,試試看吧。我們把你弄上山,讓你爽到欲仙欲死,好不好?當然啦,我們不得不殺掉你,但是,你就永垂不朽了,如何?"
"你不可能說服我獨自跟你上山的,你這個惡心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