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教堂1
我們轉了兩次車,才來到世紀廣場的基督教堂。
此時,教堂裏的祈禱儀式已接近尾聲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像首次參加詩歌朗誦會的那種心情,既興奮,又不安,同時又有晦暗不明的神聖感。真正讓人想不到的是,來這裏參加祈禱的教徒竟然那麼多。幾乎人滿為患。因為教堂比想象的小,頂多也就有我們學校兩間合班教室加起來那麼大。可加以前來過兩次,都是喬其領她來的。她說平時沒這麼多人,都因為今晚是聖誕前的平安夜才來的。正在台上帶領大家做祈禱的牧師是個外國人,大個子,大胡子,聲音尖細而嘹亮。他用英文布道:
[OurFatherinheaven…Yourkingdomcome,yourwillbedone…]
我僅僅能聽懂其中的小部分,隻言片語。我看在座的起碼有一半是外國人,還不包括長得跟我們很像的那些亞洲男女。可加在裏麵穿梭一會兒,又回到我身邊拉我往裏麵走。[今天來了不少海員俱樂部的外籍船員。所以人多。]可加邊往裏走,邊附我耳邊說。
我們來到前數三排右側靠近過道的一溜長椅旁,看見喬其、若東跟奶奶和喬南坐在那裏。喬其看見我們笑了笑,示意我們暫時找地方坐。[馬上就完。]她小聲說完,又合掌閉目跟台上牧師繼續祈禱:
[Onearthasitisinheaven,Giveustodayourdailybread……]
奶奶則自始至終都沒抬頭看我們,她低頭閉目,旁若無人地祈禱。
小喬南衝我頑皮地眨眼睛,嘴裏裝模作樣地跟著嘟囔不知所雲的英文。而韓若東則像一個另類,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茫然四顧,就像在看戲。或者說,更像是置身於滔滔河流中的一根木樁子。喬其姐弟倆在奶奶的左側,若東在奶奶右側,正好靠近過道這邊。
若東站起來,望了一眼奶奶和喬其,似想跟他們打招呼離開。最後隻是跟喬南擺了擺手——因為那一老一少仍沉浸在祈禱中——喬南也想起身跟出來,卻給若東用手勢生生按壓下去。那孩子失望地歎了口氣。他比中秋節那次見瘦了許多,似乎又長個兒了。
想找到空位是不可能了。
我們三個隻好來到教堂門口的前廳那兒。
[若東,我們來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他邊問邊瞟了一眼我。
顯然,他認為此事應該與我有關,因為可加的神情過於莊重。
隨即,可加就把想請他參加[詩歌征文大賽]的事說了。若東沒回答,先是用責備的目光看我。我則假裝對正門對麵的一幅基督畫像感興趣,估計那幅油畫是臨摹荷爾拜因的作品。
[這是不可能的。]若東堅決地說。
[為什麼?]可加問。
顯然,她沒想到若東會這麼堅決地否定她的提議。
[我早就答應過媽媽和老師了。]
[答應了,你不還是寫了?]
若東不言語。
[所以,沒用的。你不覺得詩歌就像一日三餐,像排便或嘔吐?跟你答應誰、承諾什麼沒有關係。]可加說完自己先笑了。
但若東仍舊一臉嚴肅相。
[至少,我不想給他們知道。]
[知道了又怎麼樣?]
[那就完了。]
[怎麼就完了?]
2
教堂裏突然響起了音樂,是《Silentnight》那首英文歌曲。
平安夜的祈禱儀式結束了。幾個外籍船員模樣的男人先走出來,站在教堂門口抽煙,大聲用英語交談,口音混雜,聽不出是哪國人。隨即又有大量的教徒湧出來,站在教堂廣場前麵透風,並不離開。
喬其來到我們身邊,麵色微紅。
[完了?]可加問。
[祈禱儀式完了,等會兒還有懇談會。]喬其看了眼若東,又看看我。[你倆都是第一次來,感覺怎樣?]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
[有點像趕集。]若東說。
[什麼意思?]
[人太多了。]
喬其用一種不太明白他何以會這麼說的目光瞧了若東一眼。
這時,喬南跑出來了,抓住姐姐的手說:[奶奶叫你進去。]
[幹嘛?]
[不知道。]喬南說完,就跑到我身邊來,一臉嚴肅地問:[沙崗哥,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怎麼樣了?]
我一時非常為難:[哎呀,對不起,我給忘了。]
喬南不高興地撅起了小嘴。
[喬其,等等我。]可加叫住正要往教堂裏麵走的喬其。
她們倆站在門口說了兩句什麼,可加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迅速塞給了喬其。我認出是那個筆記本。我回頭看一眼若東,幸好他沒太注意,正在威脅小喬南:[上次病得那麼重,還敢要糖吃?]
[韓若東,你過來一下。]
艾可加從教堂門口回來,經過前廳,一直往教堂外麵走。邊走邊衝若東擺手。若東看了看我,又朝她那邊望了望,不明所以。
[你過來,咱們到外麵談。]
看來可加不希望我在場。
她認為自己單獨一人說服若東的可能性更大。
[哎,沙崗哥,咱們的事還沒兌現呢?]
小喬南扯了扯我的胳膊,飽含怨氣地說。
[什麼事?]我故意裝糊塗。
[糖啊。你還講不講信用了?]
[噢,糖啊。剛才若東哥不是都跟你說了,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