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我一直認為紅燒肉對中國革命的勝利有著非凡的意義,野史講毛主席每逢大仗過後都要搞碗紅燒肉補補腦。由此可以大膽假設,如果沒有紅燒肉對那顆左右曆史命運的大腦進行營養補充,很難預料中國革命會發生什麼樣有趣的拐彎。所以就貢獻而論,它完全應該成為宴會菜單中的頭號招牌。遺憾的是關於紅燒肉的曆史意義和營養價值一直以來沒有得到正式承認,使得一個驚天大發現就此湮滅。無數來中國尋找革命成功經驗的亞非拉兄弟,學會了革命的語錄,卻未曾知道中國革命的秘密營養竟然是如此神秘而又簡單。
我堅信在自己某個記憶的節點,有著一塊紅燒肉的旗幟被高高懸掛,泛著油光,得意洋洋。原諒我用得意洋洋來形容一塊紅燒肉,要知道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對於中國的普通老百姓來說,把孩子養得白白胖胖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父母間比較孩子,先不說相貌智力,首先是比塊頭,胖的那方自然是得意洋洋。這是一種差距,生活水準和經濟條件的差距。六七十年代的中國人大抵都做過有關紅燒肉的夢,絕大部分夢境都曾類似過:一塊到嘴的紅燒肉突然掉進溝裏,看著它被水衝走漸漸遠去絕望神情,悔恨得把床都擂爛了。今天的人們失眠症狀越來越嚴重,再也沒有了夢見一塊紅燒肉的幸福,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據祖母回憶,我大概在三歲時得了種奇怪的挑食症,隻吃豆腐土豆雞蛋等少數幾樣菜,幾乎不沾葷腥。算命的瞎子爺說我是峨眉山的和尚投胎下凡,但父母卻說我三歲以前很能吃肉,而且饞得不行,凝結成塊的豬油沾點白糖就能吃。這我已經沒有印象,不過看當時的照片,我確實麵紅齒白肥嘟嘟的可愛得一塌糊塗,這張照片在街上的照相館裏作為宣傳照貼了好幾年。三歲以後,我開始有了記憶。之所以敢確定是三歲,還是緣於那張有生以來唯一的"明星"照,到現在我仍能清楚記得當時母親帶著我去照相時的興奮,包括手上那個塑料手表是從誰手上借來的。
父母對於我的挑食倒沒太在意,隻要能吃飯不生病就好。那個年代,本來家裏的飯碗就很少見到葷腥,更別提什麼科學養育的講究。對於窮人家來說,養大個小孩和養大頭豬沒太大區別。
嚴重挑食,尤其是不吃肉,帶來的後遺症就是身體底子差。從上學開始,我的體育成績幾乎沒及格過。祖父看不下去了,有一年暑假把我送到鄉下他的拜把兄弟家去"改造"。祖父解放前在家鄉一帶頗有俠名,中過秀才,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逢年過節整條街上起碼有一半是他寫的春聯,算是當地的文化名人;為人豪爽,好交朋友,愛唱戲,入過川子(舊時幫會的說法),擔當的是執法老幺的角色,這是很有實權的一把座椅。抗日戰爭時期,張學良在沅陵鳳凰山避難,祖父還與他見過麵。每次回憶此事,祖父就惋歎說可惜了一個真英雄。彼時我哪知道張學良是根什麼蔥,但聽故事總是件有趣的事情,尤其他講得高興時經常會摸出五分錢給我買發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