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堡的秋天有些濕冷,天空中滿布著鉛灰色的陰雲,看不到太陽。城郊聖殿山上的聖路易斯大教堂尖尖的穹頂上閃爍著聖潔柔和的光芒,成了天空中最明亮的物體,讓整個黑岩堡都能看得見。
蕭瑟的風吹來,讓盧瑟猛然打了個寒戰。他心中詛咒著這見鬼的天氣,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衫,趕忙向前走去。
盧瑟是黑岩堡的平民,也是一個貧民。當然,比起摩羅大陸上數以億計的各族奴隸來說,平民的身份已經十分不錯。畢竟貴族就如沙灘上的貝殼一般稀少,而能夠做一顆大一點的沙粒,不被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浪花卷走,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盧瑟經過半個小時的步行,終於來到了目的地。眼前的聖路易斯大教堂依舊向這個繁榮卻也肮髒的城市敞開著它厚重而華麗的大門。
這裏不是盧瑟第一次來。然而每次沿著長長的由象牙色大理石鋪就的山道,來到這裏,他依舊會感到震撼。
聖路易斯大教堂是最後的聖徒路易斯的埋骨之處,也是聖教會全部十六座聖殿之一。但若論起建築的華麗程度,隻有教皇陛下的聖座——聖詹姆斯大教堂可以比擬。高達數百米的大殿全部以漢白玉建造,上麵鑲嵌著無數金銀珠寶。據說,光是這些財富,已經超過帝國一年的稅賦,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敢產生貪念——這是神的財產,是諸神和他們的信徒們的榮耀。
盧瑟甚至以為,就連皇帝陛下的宮殿也比不上眼前的這座奇跡。當然,這僅僅是盧瑟的猜測。實際上在他十四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離開過黑岩堡,自然也就沒有機會看到王都裏的皇宮了。
“感謝諸神,能給我這一份工作。”盧瑟默默地想道。嚴格地說,盧瑟並不是聖教會認可的信徒。他出生時沒有在教堂完成必要的宗教儀式,之後也沒有如教會要求的那樣在學校學習聖典。以至於到現在他連諸神到底有幾位都不清楚。
雖然如此,盧瑟對諸神的虔誠不輸給任何人(當然這隻是他自己的看法),最大的原因是聖教會給了他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他雖然隻有十四歲,卻也不得不為了養活自己和他的那個老酒鬼而努力。
老酒鬼是他給自己的父親戴維起的綽號,但實際上戴維並不是很老,大約還不到四十歲,身體也還不錯,但他從來不做什麼正經的事。盧瑟隻知道自己叫盧瑟,父親叫戴維,除此之外,他甚至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至於母親,他從記事起就沒有見過。他曾多次試圖從父親嘴裏問出母親的消息,但都一無所獲。如果運氣不好,遇到戴維喝醉的時候,還會遭到謾罵和毒打。所以時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她母親究竟是死了還是拋棄了他們父子倆。
耳邊傳來了明亮的鍾聲。“這麼快就九點了”,盧瑟心中陡然一驚,急忙停止懷想,向教堂深處走去。
即便步履匆匆,每當遇到身穿聖袍的祭祀和神甫時,盧瑟都要停下來行禮問好。而對方不管身份如何,也都會報以溫暖的微笑。這也是盧瑟喜歡在教堂工作的一個原因——這裏有著人世難得的溫情。
盧瑟迫於生計,從七歲就開始給人做零活,有時是給隔壁的裁縫做助手,有時是在街角擦皮鞋。然而,一個年幼的孩子能賺多少錢?何況還要養活一個成年酒鬼。所以盧瑟雖然得到了好心的鄰居不少幫助,卻依舊時常填不飽肚子。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卡倫神甫。
一提起卡倫神甫,盧瑟就滿心感激。卡倫神甫隻是一個剛從神學院畢業的青年教士,位階不高,負責著城裏的一個小教區。然而即便如此,這樣的人物也不是盧瑟能夠認識的。
事實上,認識他完全是一個意外。那時,餓了好幾天的盧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便在一個漆黑的巷道裏偷了一位夫人的錢袋,不料這第一次偷竊便被抓了個現行。正當盧瑟被幾個壯漢拉著遊街時,被正好路過卡倫神甫救下。
卡倫神甫知道了盧瑟的經曆後,對這個瘦弱的小男孩十分憐憫。正好卡倫神甫的小教堂需要重新粉刷,他準備在牆上畫幾幅壁畫。
這種小教堂難以請到傑出的畫師,而卡倫神甫多才多藝,有著一手不錯的畫技,便打算自己動手。於是,卡倫神甫便以每天十個銅幣的價格雇傭了盧瑟,讓他給自己當助手。
一開始,盧瑟隻是幹些傳遞工具、塗泥灰的活兒。然而沒過多久,卡倫神甫發現盧瑟在繪畫上有著極高的天賦,開始悉心的教他。這一年,盧瑟九歲。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盧瑟的畫技飛快地提高。很快,卡倫神甫就發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他了。等到小教堂的壁畫完成之後,卡倫神甫就將盧瑟推薦到了聖路易斯大教堂,給那裏的專業畫師當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