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已落下，夜色之中可見一群麵黃肌瘦的人，有些拖兒帶小，有些二人相伴，有些孤單一人，他們背著小小的行囊依著星光，小心翼翼地辨識著腳下的石塊，緩緩地向著南方行走。
林間不時聽見鳥兒歸巢拍打翅膀的聲音和烏鴉晦氣的咕咕叫聲，像是給這支沉默的隊伍添上一點可笑的人氣。
在林道不遠處，有兩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沉默地靠在一起，半趟在樹跟腳下。邊上還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人，他身上蓋著一塊穿洞的破布，有些洞是被火燒出來的，有些是被踩踏而成，有些明顯是被利器所劃，隻是依然可以看出這是一麵戰旗。
稍微較矮一點的漢子出神地看著仍然在夜色中行走的人們，有點兒擔憂的語氣道，“我們已經向南走了十天了，路過三個小鎮，卻什麼人都沒找到，我們到底要逃。。。走到什麼時候？”一不小心說漏嘴，他更是擔憂地左顧右盼，確保身邊安全。
粗壯大漢明白他所說的人是什麼人，隻是他並沒有回到矮個子的問題，他隻是看著邊上躺著的人，歎了一口氣說，“老三暈了七天了，繼續帶著他跑路，估計我們誰都到不了那裏。”
“難道你又想對老五老六他們那樣？”矮個子說得有點急，語氣帶著一絲怨恨和內疚。
“你是知道的，老五他們重傷，就算那時就到荒城也活不久。帶著他們根本走不遠，而且那個時候老三剛好也暈了，我們兩人怎麼背三個？”大漢停頓了一下，“你到現在還在恨我？”
大漢目光有點柔和地看著矮個子心裏默念，“你可是我親弟啊。”
“恨，我最恨的是我自己，要不是我，怎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可你最後也不該給那兩劍啊。”小個子扭過頭來不看大漢一眼，看著遠方幽幽一歎道。
“哼，難道讓他們臨死前還要被人羞辱？以當時情況，追兵馬上就要到了。”大漢輕輕捶了一下地麵。
“那現在呢？老三他的身體並沒有受傷，隻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暈過去了。”
“暈了七天，不吃不喝七天，我們也背著他走了七天，他到現在還沒有一點蘇醒的樣子，”大漢遙遙一指，“你看這些難民，這些瘦弱的垃圾，可我們現在費盡全力才隻能跟上這些垃圾的腳步，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荒城？”
“半個月，隻要抗住半個月，我們就會恢複了。”矮個子低頭爭辯道。
大漢隱隱一笑，“哼，半個月，別忘了在後麵追我們的是誰，半個月夠我們死好多次了。”
矮個子並沒有回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邊上躺著的人。
過了一會，大個子扶著大樹慢慢站了起來，並沒有回頭看矮個子，淡淡地說了句，“走吧。”然後就邁起了有點沉的腳步彙進了人流。
不多時矮個子跟了上來，低著頭走在大漢的身側，總感覺背後空空的，他淡淡問道，“為什麼不給老三一劍，你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大漢嘲諷地笑了兩聲，“哼，你下不了手，難道我就下得了手？七天前，我已經給過兩劍了，這第三劍，就讓老天爺給吧，我倒要看看老天爺是不是跟我們一樣心黑，哼。”大漢抬頭看著深沉的夜空。
。。。。。。
清晨，零散的難民們接二連三醒來，借著蒙蒙熹微的晨光開始整理行裝，偶有話語，更多的卻是沉默，背井離鄉總是不得以的，離愁與對未來的不安一直籠罩在難民的頭頂。
在大家不注意的角落，一個有枯葉堆起來的草堆發出沙沙的響聲，突然，一隻手從中伸了出來五指用力的張開，手背上青筋暴出，像是溺水的人想拚命抓住身邊的一切那樣。
忽然間，那隻手迅速向地麵按去，帶起了片片枯葉，草堆裏坐起來了一個人，他麵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蓬亂的發間還粘著幾片黃頁和樹丫，“咳咳。。。”他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抓住喉嚨，狠狠地幹咳，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的模樣。
可能是因為咳嗽的人已經很多天沒有東西下肚子，咳嗽的聲音並不是很大，雖然如此，還是引起了周圍的注意。一雙雙冷漠的眼神投射了過來，隻是很快又歸於平靜，因為這很常見，一路上死人都見不少，何況隻是病人，就算真的是癆鬼，如今在大家的眼裏也不過如此。
世上有冷漠之人，也有心熱之人。
一個瘦小的小女孩支著樹枝走了過去，她身上穿著有點偏大的布衣，臉上抹著黑泥吧，頭發蓬亂的模樣跟咳嗽之人有得一拚，看不出長得什麼模樣，隻是她的眼睛很亮，而且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