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興卻對太陽光輝很感趣味,宋福聽說太陽光輝是阿茲特克的黑虎武士,也在一邊大力攛掇:有這樣一位阿茲特克高手在船上,簡直是不花錢請了位保鏢,試想如果途中遇到海盜打劫,他總不成袖手旁觀?這樣的高手給你當保鏢,本來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如今自己送上門來,連食費都不用出,這樣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宋家興本來是年輕人心氣,對太陽光輝有些好奇而已,聽說有這許多好處,更覺有利可圖,於是一口答應。胡貴誠便和太陽光輝講起船價,他也對太陽光輝甚有好感,於是也不多要他的,隻收他五兩銀子。太陽光輝也很識趣,就從懷裏裏取出錢袋,拿出十個阿茲特克銀錢,先付了船價,胡貴誠就帶他去到一個空艙房安頓下來。空條俊子見那阿茲特克銀錢鑄成方形,與波斯、中國、羅馬鑄成圓形的銀錢大不相同,大感興趣,就問胡貴誠要了兩個來把玩。宋家興生長商賈之家,各國銀錢見得多了,倒不稀罕,隻是和太陽光輝搭口,談些風土人情。太陽光輝脾性甚好,有問必答,他在西大陸各地遊曆多年,見多識廣,當下就談起在西班牙所見所聞。宋家興知道西班牙乃是西大陸西南一個小國,地處偏遠,波斯又多方壓製,少有商人去那裏行商,外人對西班牙的情形多不甚了了。這時聽太陽光輝講起西班牙國內情況,大感興味,兩人攀談起來,直談到天黑,胡貴誠來叫二人吃飯,方才住口。
到得晚間,苗老大和邱昭方才回來,食水已經定妥,說好明天由港務司遣人送來。宋家興輕聲問邱昭港務司的堂官怎麼說,邱昭舉起三個手指搖了一搖,宋家興就知道送了三百兩銀子,不過隻要港務司肯收銀子,就斷無阻攔之意,此刻隻要船能平安出海就好,也不去管那許多了。
當晚宋家興和宋福二人就指揮眾短工通宵運貨,一邊將腳費提高了一倍,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短工十分賣力,到得次日清晨,東方微露魚肚白之時,日昌絲行的數千包生絲綢緞已經盡數運上“飛星號”。宋家興這一下也累得狠了,和宋福一起回到家裏,衣服也不脫就倒在床上,頓時就鼾聲大作。
這一覺一直睡到次日下午,宋家興才一醒來就先派絲行一個夥計去碼頭上看“飛星號”的食水運得如何了,一邊就到妹妹宋穎琪房裏,要安排自己走後家裏的事務。
宋穎琪不過十五歲,昨晚聽說哥哥要出外行商,一夜不曾睡得安穩,清早起來,就在自己房裏發呆。她是商家女兒,知道生意就是生意,哥哥不去行商,家裏生計就要斷絕。但是之前父親外出,總有母親在家掌管家計。現在父母雙亡,唯一的兄長又要遠行,要她一個小女孩家獨守家門,家裏雖有幾個傭人,但心裏還是十分惶恐。
宋家興進得屋來,卻見妹子坐在梳妝台前,呆呆的望著窗外,知道是為了自己遠行的緣故,當下就叫了一聲:“妹妹……”
話音才落,他正要說下去,宋穎琪卻接口道:“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希臘。”
此話出口,宋家興倒十分意外。自來商人外出行商,極少攜帶女眷,因為一來事情多費,二來於生意無補。但是這時候說不帶妹妹去,又怕妹妹傷心,於是笑道:“你跟我去希臘做什麼?”
宋穎琪轉過臉來,正色說道:“我跟你去做生意。”
“嗬嗬,做生意有阿福哥和邱先生幫哥哥,足夠了,你過去的話……”宋家興笑道,“能幫我做什麼?”
“我什麼也可以做,隻要不是一個人留在家裏,”
宋穎琪語氣十分決絕,“哥哥你這一去一年半載的,把我撇在這裏……”說著語音微顫,眼眶一紅,眼淚頓時就充滿了整個眼眶。
“這個麼……”宋家興一時語塞。他隻得一個妹妹,如今也是世間唯一的親人,自己這一趟跑東大陸,不是一年半載的回不來,把妹妹一個人放在家裏,卻也不太放心。
“波斯要打希臘了,你跟我去,會遇到危險的。”
“我不怕危險。”
宋穎琪抬起頭來,“我隻是不想和娘親一樣,天天在家裏燒香,祈求上天保佑阿爹平安,沒想到……沒想到阿爹……還是……”說著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宋家興聽她說到父親,心裏也不禁慘然。伸手過去拍拍妹妹的肩膀,另一隻手就幫她抹淚,“小琪,不要哭了。”
“那你帶我去希臘!”
宋穎琪低頭抹淚,嘴裏卻不肯放棄。
宋家興望著她的眼睛,輕歎了一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