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的開始】有些事受過傷才會明白(1 / 3)

【上】

從熏風高中步行約十五分鍾,便可遠離市區。而這個神社就座落於郊區的一小座綠林環繞的山頭上。

爬滿裂痕的石階,紅漆斑駁的鳥居,結滿蜘蛛網的本堂——雖然日正當中周邊卻一片昏暗,那是因為盡情伸展的樹枝,已經完全覆蓋整個神社的上空。樹枝所掉落的枯葉也不斷地增加——

這是個無人維護、冷清至極的神社。

朔在神社的某個角落,一問小祠堂前屈著身雙手合十膜拜。

祠堂裏,有座狐狸樣貌的石像。朔微睜開眼,目光直直凝視著那座狐狸石像。

突然間朔的鼻子微微動了一動。

「——來了嗎」

朔掩上祠堂的窗。起身後朝向石階的方向。

他看見鳥居下方,來了一座龐然大物。

那是個臉、頭、胸、肩膀、胳膊、手腕、尤其腰圍部分相當肥胖粗壯的男子。男子超乎尋常的巨大,身上卻披著熏風高中的西裝外套。

男子的左眼有個十字形的傷痕。

「你終於找上這裏了,歡迎光臨啊——熊田流星!」

朔才說完,熊田嗬嗬地笑了。

朔慢條斯理地往神社境內的中心走去。

「看來你對我寫的情書很感興趣嘛。」

熊田彎起闊嘴,同樣邁開步伐,還發出「咚、咚」的腳步聲。

他把雙手插進懷裏。

「嘿嘿……好久沒這麼熱血沸騰啦。收到如此大膽的愛的告白,我怎麼可能沒有反應呢!」

熊田拿出折好後在朔的麵前把信攤開。朔看見信紙上方自己的筆跡,咧笑大笑。

攤開的日本和式信紙上方隻寫著一行字——

去死吧!

信上的字跡就像蚯蚓蠕動般潦草。

朔揚起笑聲,熊田也跟著哈哈大笑。

「那麼,咱們馬上開始吧?」

「等等。」

熊田大手一轉準備發動攻勢,但朔伸手阻止他。

「我不想受到無謂的幹擾……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這場打鬥,我先張開結界。當然,這個結界隻是壓抑住打鬥的氣息而已,沒有其它功能。」

熊田瞇起他的右眼。

「哼哼……你不想這場打鬥讓別人知道,指的是監視官他們吧?還是——」

朔沒有回話,立即將自己纖細的手指一彈。

瞬間落葉卷起,從地麵飛出一根根細長的棒子,那些全是金屬製的樁子。

飛射出來的大批樁子,一齊發出光芒。

接著光芒變成線向前延伸,而其它被埋在圓筒當中的樁子,則各自串連,最後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包圍著朔及熊田,並且閃耀著青白色的光輝。

「嘿嘿?這個不是我們的招術吧。不像是妖怪的招術,反倒像是人類的技法。」

「……你介意嗎?」

「不,完全不介意。我倒想問可以開始了嗎?我已經等不及啦!」

熊田的鼻息紊亂,他將拳擊手套般強壯的手指一彎,做出緊緊握拳的動作。大小如排球般,但形狀則像是兩個岩石所組成的拳頭,正喀鏘喀鏘的互相撞擊著。

「當然,隨時奉陪」

「那我就上了!」

話聲剛落,熊田立即揮拳。

朔發出像是濕抹布甩打在牆壁上的悶哼聲後,瞬間飛了起來。旋空飛起,一頭撞上結界。

結界頓時劈裏啪啦地冒出青白色的火花。

不停的發光及抽搐之後,朔終於從結界脫身。他踉蹌地走了幾步後——向前撲倒在落葉堆中。

「……咦?」熊田維持出拳時的姿勢,不解地皺起眉頭。

「果、果然有效……吶……」

朔倒在地上,他的銀發及皮外套冒出一絲絲白煙。雖然他想要撐起身體,但顫抖的手臂卻支撐不住,臉整個往地麵撞去,還咳、咳、咳地不斷幹咳。

「這就是,熊田流星……你的力量嗎……」

朔一半的臉還埋在落葉堆裏,卻咧嘴笑了。

「——難道說,你是故意讓我打中的?好小子!」熊田邊苦笑邊摸著自己的胡渣,而朔在他麵前就像是剛出生的小馬一樣,搖搖晃晃地立起身子,步履蹣跚的走近熊田。

「接、接著換我了,對吧。我要出招囉,喂……我要出招了,你覺悟吧!」

咦?在熊田嘴一彎的瞬間,已不見朔的身影。

熊田屈起身體。

朔的拳突擊而來,正中熊田的心窩。

「——怎樣,你看得到剛剛的攻擊嗎?」

朔得意地笑著,在他的上方——熊田的笑容更充滿了自信。

此時一個巨大的榔頭掉落下來,那是熊田緊握的鐵拳。熊田的榔頭穿過朔身邊大力槌在地麵上。

隨著槌落的拳頭,大地劇烈搖晃,枯葉也都飛了起來。

朔迅速離開熊田。他踩著輕盈且奇妙的步伐,穿梭在飄到腰部左右高度的葉子群中。

「——怎麼樣,你碰得到我嗎?」

朔笑問,熊田也報以幾聲嗬笑。

放學後,從學校回家的路上。

一如往常地,耕太的兩側分別被千鶴和望兩人所占據。

一邊身材豐腴有彈性,一邊身材則纖細柔軟,被兩個不同類型的女性肉體抱住,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耕太情緒已快到達臨界點了!

奇怪,平常的話應該都可以忍受得住……

微微彎下腰的耕太暗想著。今天中午那件事……耕太的手及耳邊,又響起「啪啪」的聲音,以及麻麻的觸感。

受不了,實在折騰人……

午休——

(那家夥啊,每天都會來找我哦!)

耕太的腦袋裏浮現出銀發男不懷好意的笑臉。

「……呃,千鶴學姊。」

「什麼事呀,耕太。」

千鶴笑容滿麵的應答。是因為中午的事情解除她的壓力了嗎,否則現在她明明和情敵走在一起,看起來卻興高采烈的,而且笑容還如此耀眼奪目。

「呃,沒事……」

「嗯?」

「不,沒事,沒什麼事。」

結果,耕太隻能繼續低著頭。

唔,千鶴歪著頭想事情。突然問她露出開心的表情,她依舊緊抱著耕太,另一隻手則伸進自己的包包裏。

「對了對了。我呀,作了一個可以讓耕太振奮精神的東西喲,總算是織……」

「——給你,耕太」

咦?耕太與千鶴同時發出詫異的聲音。

仔細一看,望遞出的是一個紙袋。

「這是給、給我的嗎?」

望點點頭。

耕太趕緊把手伸進紙袋,他立即摸到觸感柔軟的東西。

「這是……」

紙袋裏的是一條黑色的圍巾。

「不會吧!」在一旁偷看的千鶴倒吸了口氣。

「這是,我自己織的……圍看看吧,耕太」

「哦,好。」

在望的催促之下,耕太圍上圍巾。

沒歪沒斜沒有露出線頭,整條圍巾的針目非常平均,一點也不像是外行人織的。軟綿綿滑溜溜的,耕太的臉頰感受到非常舒服的觸感。

「真厲害……謝謝妳送我這條手織的圍巾,望。」

耕太微笑道謝,望也開心地咯咯笑。

「什、什麼嘛!」

冷不防地,千鶴橫擋在兩人之間。

「真的是妳自己織的嗎?其實是用買的吧?也未免織的太好了吧。」

「是我自己織的呀。昨天晚上熬夜織的。」

「妳哪叫熬夜呀。我這才可憐呢,因為妳那笨蛋哥哥,害我最近每天每天都徹夜不眠啦!那個笨蛋,明明是隻狼卻能連一小搓尾巴都不露——」

「……哥哥?狼?」

聽到耕太的嘀咕,千鶴發現自己說溜嘴了,立刻用手捂嘴掩飾。

「千鶴,妳跟朔之間果然有什麼事吧?」

「呃?沒有啦,其實……」

「千鶴和我哥哥,昨天晚上也有見麵吧?」

「等、等等,妳給閉嘴啦!」

「不隻昨天,前天晚上也是,大前天晚上也是,還有大大前天……」

「——閉嘴!」

千鶴用力甩出包包。望眼睛眨也沒眨,一手接住朝鼻子飛來的包包一角。耕太立刻衝到千鶴麵前緊張地大喊:

「——千鶴,妳在做什麼!」

「什、什麼嘛,耕太。那家夥是狼人耶,剛才這樣丟,對她又造成不了威脅……其實該防的人是她!」

「就算這樣,對著她的臉丟包包也太過分了!」

「什麼嘛什麼嘛。耕太你為什麼護著她?你應該要護著我才對吧?因為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為什麼你不護著自己的女朋友呢?」

「不是這樣的……千鶴學姊,事情不是妳說的那樣!」

「我不知道啦,我隻知道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話……」

「妳就隻會裝胡塗……真的什麼都被蒙在鼓裏的人是我才對吧!」

耕太用力地甩開千鶴的手。

「咦?耕太?」

「妳不也是一樣,每天和那個人,那個叫朔的人見麵!為什麼要和他見麵?妳的男朋友是我才對啊?那又為什麼要和朔——」

耕太「啊」地張開口不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看到千鶴皺起眉心,瞪大了雙眼。被耕太甩開手後,千鶴就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是、是嗎……原來,耕太,你是這麼想的。」

千鶴眨了好幾下眼睛並低下頭說:

「也是啦,這也沒辦法,因為我都沒有跟你解釋嘛……哈哈——」

她低頭一會兒後——突然抬起臉來。

眼尾上揚的鳳眼,濕潤的眼眶,緊盯著耕太直看。

「我會把事情說清楚的。我是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一直沒說出來——」

千鶴的表情認真好似在想些什麼,接著又像是發現到什麼似地,轉過身去望向遠方說:「朔現在……好像正在打鬥?對方難道……熊田!根本還沒弄清楚,那隻笨狗對那隻好勇鬥狠的笨熊男到底有什麼企圖……真受不了!」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

然後轉過頭,對上耕太的視線,但那一瞬間視線卻有些遊移。

「對不起。耕太——我一定、絕對會跟你解釋的!但現在我隻能跟你說,對不起!」

然後奔馳而去。

千鶴蹤身一躍,跳上圍著住家的圍牆,接著再往上跳攀上屋頂。她就這樣在屋頂上拔腿奔馳,不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她剛才提到朔,對吧。」

仍然緊抱住耕太的手的望,小小聲地碎念著。

一陣刺痛。

耕太感到胸口疼痛。

「之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對吧。看到我哥,然後就追了過去。」

好痛、好痛。

「我哥和千鶴,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呀?大半夜裏的……」

好痛、好痛、痛徹心扉……

耕太已經按捺不住胸口的疼痛與撕裂般的痛楚。

吱嗄嗄嗄嗄。

在屋頂上奔馳的千鶴,像是注意到什麼似地突然緊急剎住。

「什、什麼呀,那個是!是大老鼠?還是可惡的房屋改建業者?」

千鶴無視於腳下住家內的人類對她大聲抱怨,又咻地跳回馬路上。

出現在千鶴麵前的是一棟兩層樓的公寓建築——那是耕太的宿舍。

「耕太……」

千鶴咬著下唇並把手伸進包包裏。

她從包包拿出來一條到處都是線頭,而且又歪又斜的,像是紅色圍巾……的東西。

「說什麼希望他能諒解……我,好像任性了。」

她「咚」地大力敲著自己的頭。

然後抬頭望著宿舍,手裏的圍巾抓得更緊了。

地麵劇烈搖晃著。

結界的牆上吱嘎吱嘎地出現了裂縫。樁子亮品品地閃耀著,描繪在地麵上的光圈顏色開始變深。結界開始出現裂縫。

「哈啊!」

熊田用力揮拳。

他臉上已布滿多道瘀青,西裝外套也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裏麵的白色汗衫也染上了血色。

「嘿!喝!」

他雙拳瞄準朔的方向,用盡全地揮拳過去。

然而,他那岩石般的重拳卻沒有擊中朔。因為快要打中之際,朔的身體便滑溜地避開。但事實上並不是真的用滑的,隻是朔的動作看起來像是滑行般快速。

「啊……」

熊田以直拳突擊。直直向前打出的那一拳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擊中朔。因為朔又敏捷地躲開出拳的時機。

哈哈,熊田瘀青紅腫的臉笑了。

「這招就是打倒桐山的奇幻招式嗎。拳頭一攻擊你就往後,拳頭一收回你就又往前……怎樣都打不到你。嗬嗬……有趣。還真是有趣吶!」

朔也跟著笑了。

他的臉,除了一開始吃了熊田一記所受到的瘀青之外,再沒其它傷處。

「你還是頭一個稱讚這招式有趣的人吶。大部分的人都是擺出一副超~級厭惡的表情而已哦!」

哈哈……

如岩石般壯碩的熊田,笑得連肩膀也跟著晃動。

「我看到囉,那招式的秘訣就是步伐的移動吧!」

「……你這家夥果然厲害。那麼,如果秘訣就是步伐移動的話……你想怎麼對付?」朔驚訝地挑著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