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抱著她進入裏頭,之前雖然有進來過一次,不過這次進來,更帶著別樣的情緒,裏頭有一個地毯鋪成的空地,周圍有幾個書架,沒有任何的化妝品,有一個鏡子,一個電視,幾張CD,和一張粉紅色的床鋪構成了她房間。長月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像拿被子幫她蓋上,但卻被她抓住了雙手。
“那邊。。。抽屜裏有張唱片,電視旁邊有一個留聲機,我想聽那張唱片。。。”
龍姬帶著祈求的目光看著長月,長月心頭一震,於是轉身去完成這個不算任性的要求。他從抽屜中,發現隻有一張唱片,而且看痕跡,應該放過很多遍了,上麵磨損得厲害,不過長月還是將唱片取出來,放入留聲機裏頭。
留聲機,即聲音振動由一條波浪起伏的軌道或溝槽來實現,在唱盤平麵上的波動,盡可能準確地再現聲波的壓力變化。當唱針沿著溝槽移動,針尖隨溝槽波動而輕微地振動。
這個振動通過機械裝置傳送一個膜而將其放大並散發在空氣中。留聲機是老式的手搖唱機,將發條上滿之後,將針尖對上了唱盤,接著先是一陣雜音,而後一個慵懶的小提琴聲從裏頭悠然飄出,抑揚頓挫卻內斂幹練,高調又內斂的引領著旋律,猶如踩著探戈舞步的女人,有著高貴的步伐傲視一切的態度。。。
“這是。。。《Por una cabeza》(隻差一步)。。。”
長月的瞳孔一縮,心裏馬上反應過來,一個轉身,隻見龍姬已經站在自己的麵前,她顫抖著手緊緊抓著裙子,做了一個鞠躬,而血又從腹部溢出,但疼痛被她忍住,臉色慘白得可怕。
“能陪我跳一曲嗎?先生?”
“愛麗絲,這。。。”
長月的心裏咯噔一聲,看著龍姬的期待的目光,忍住心裏的疼痛,龍姬的臉色難看,她的大限要到了。。。
“能陪我跳一曲嗎?先生?”
在悠揚的音樂下,這是她第二次開口,但明顯聲音已經微弱了許多,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眼皮快撐不住了,但她仍然是用那期待的眼神看著長月,長月的心都要裂開了,他苦笑著點點頭,同樣做了一個紳士的禮儀。
“這是我的榮幸!”
這句話帶著顫音說出來,龍姬馬上將手搭上了長月的肩膀,長月也將手伸向她的腰部,與過去不同,那裏已經濕漉漉一片,長月知道她的血還在流逝,手穩穩地壓住她的傷口,讓血盡量流得少些,她那慘白的臉,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謝謝。。。”
伴隨著那柔和的音樂,兩人開始邁出了舞步,龍姬咬著牙,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夜鶯中的舞蹈是令人心碎的旋律,在她扭頭的時候,突然感覺腦袋有點頭暈目眩,糟糕,是缺血過多的原因嗎?龍姬強撐著,長月可以感覺緊緊捏著自己肩膀的手的力量正在流失。。。
Gardel卡洛斯·伽達爾,阿根廷的音樂傳奇,將探戈音樂歌曲化、將這個流傳於阿根廷的民間音樂成功的推向巴黎及紐約等城市上流社會國際舞台的第一人。在Gardel的墓前,人們為了他塑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鼻梁英挺,劍眉下的眼睛向前凝視,並在雕像的右手中永遠保持著一根燃燒的香煙,看起來便是希臘神像的複活在奢華的20年代,他們說。
“在Gardel真正的繼承者誕生之前,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天空會繼續飄雪。”
而現在,長月的每一個姿勢都不遜於這個傳奇,他簡直就是Gardel的繼承者,他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龍姬,那份手勁越來越輕,而舞蹈也要推到高潮,在下一個旋轉深吸一口氣,鋼琴快速的節奏中,龍姬的意識越來越淡了。她的腦海中在回溯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真正愛上長月的,那時自己不懂得什麼叫愛,直到十年前他們兩個在那簡陋的天台上,長月真正邀請她跳的第一支舞,也就是在這首音樂下的探戈,那時候的長月很迷人。
“別。。。哭。。。”
龍姬的聲音細的若有若無,氣若遊絲,長月聽得到,他一直都在細細聽著,希望愛麗絲能最後笑著離開,但是眼淚在不爭氣地下落,聽到她的話語後,長月微微一笑,龍姬也嚐試著跟著他微笑,但是她現在恐怕連做微笑的力氣都沒有。
流水般的音樂,一個個回轉,紅色的淚水已經從長月的眼角流下,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龍姬已經走了,在他的懷抱中,兩人的舞蹈還沒有結束,長月咬著牙,拖著那輕盈的身體,繼續跳著。即使那身體已經冰冷,但是在那激蕩的音樂收尾之前,長月是不會停下的,龍姬已經閉上了雙眼,她的臉上殘留著幸福的表情。
最後,一首曲盡,而那旋律揮之不去,猶如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隻差最後一步,而這一步,既是生與死的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