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曾經說過,他練琴的天分很高,他的手,注定能彈得出世上最優美的曲子。在七歲之前,琴是他最好的朋友。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自己會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自己會彈琴的這雙手。

宇文璃的指間,緩緩滑過曲子,席座間唏噓聲不斷。不要說在座的各位大臣皇族平日裏聽得曲子多,耳朵刁,就連茶館裏聽小曲的小老百姓都聽得出,這是一首再平庸不過的曲兒。

他們會以為他是像丹犀一樣害怕緊張,她卻相信,他是在不屑,是因為屈辱,是自怨自艾。

“嗬嗬嗬。”儀妃又掩嘴笑了起來,她拔下了頭上另一支發釵,針鋒相對,兀地向宇文璃拋去,又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身上,一道腥紅,順著那襲白衣流了下來。

不知是誰開的頭,達官人家帶來的家眷妾室也效仿起來,頭上手上或多或少帶著鋒利,都落在宇文璃身上。那些官員仗著朔月的國力,也不斥責,反而笑著在一旁縱容。就連那些來自各國的使者們,深知宇文璃沒有支撐,信手拈來什麼東西也戲謔地扔向他。

一件件東西砸在身上,那件素白的衣裳也已破敗不堪。宇文璃還是在原地,用手輕輕撫著琴,卻笑了。

看見他笑中的苦楚無奈,李桐兒看著這個如玉的男子,在場中央,在她眼前,被這樣羞辱,這般的無力。

忽然間,她突地站起來,嗬嗬笑道:“有趣有趣,我也要來!”

說著就拔下了頭間的那支紅彤彤的櫻桃簪子,對著場上一仍,那力道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在離宇文璃一尺遠的地方,就停下了。

“哎呀!”李桐兒這一聲喊,又惹得玥姬瞪了她幾眼,她仿佛也沒看見,隻是自顧地像是想起來什麼,一驚一乍道:“哎呀!這是王爺他送我的那一隻簪子呀!這可怎麼辦呀,這可要了命啦!”

她說著,就慌不迭地向場間衝去,似要夠那支簪子一般地衝上去,到了簪子前,卻胡亂地一抓,又把那簪子碰飛了幾尺,接連幾次,總是夠不到那支簪子,人卻已經在宇文璃的麵前晃了又晃,那些飛來的橫物,似是巧合一般,大部分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宇文璃沉寂的臉出現了急切,他看著她的樣子,覺得渾身比之前還痛,他朝她隱忍地急喊了一聲:“你快回去!”

“快回去!聽見沒有!”

李桐兒始終抵著頭,自顧找著簪子,她到了宇文璃神身邊的時候,虛晃了一下。

宇文璃聽見了。

“放心,有我。”

“哎呀、哎呀!”

整個場中央就見一個狼狽的身影手忙腳亂地追趕著‘王爺賞賜的’寶貝簪子,而那支紅彤彤的簪子,則像是會跑一樣,始終就是有那麼一步之遙。人們就是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座席上的官員們看見這個之前被罰跪的小女奴又遇上了這麼一副倒黴相,反而更開心了,好像越是卑微的人出醜,就越是合理。他們哈哈地笑著,儼然已經忘記了‘賞賜’宇文璃的本意,不必李桐兒費事,那些珠釵寶氣已經開始向她招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