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孫紹宗特意拉過賈寶玉,細問他撞見賊人的經過緣由。
起這事兒的起因,賈寶玉卻頓時垂頭喪氣起來,支支吾吾半晌,被孫紹宗再三追問才道出了真相。
卻原來晚上他酒醒了大半,又喝了碗碧梗米煮的稀粥養胃,正靠在軟塌上享受襲人無微不至的按摩,就見麝月期期艾艾的湊上前,拿出來兩片紅豔豔的指甲。
賈寶玉一見那指甲,就知是晴雯之物,忙追問這東西是哪來的。
因聽是晴雯送來的斷情之物時,賈寶玉心下是又羞又愧,借著酒勁兒衝出怡紅院,就想去前院尋晴雯話。
當時也沒多想,就準備穿林而過,自蜂腰橋趕奔大觀園的正門。
誰知剛跑到竹林中央的空地,就瞧見那涼亭裏隱隱有些火光。
賈寶玉下意識的止住腳步細瞧,發現竟有三人圍坐在涼亭裏,也不知在低聲議論著什麼。
賈寶玉初時還以為是府裏的下人,就大聲質問他們在這裏做什麼,誰知那三人聽了動靜,立刻從地上跳將起來,又熄滅了手上的火折子。
也就是這一起身的功夫,賈寶玉才看清楚那三人非但穿了一身夜行衣,手裏還拎著明晃晃的鋼刀,於是嚇的他當即轉身就逃。
聽到這裏,孫紹宗心下暗道了一聲果然,又忍不住好奇道:“若是沒這事兒打岔,你找到晴雯之後,究竟想跟她些什麼?”
“這……”
賈寶玉支吾半晌,卻隻是頹然的垂下了腦袋,顯然之前隻是一時衝動,壓根也沒想好要如何處置晴雯的事兒。
孫紹宗在一旁無語的歎了口氣,也懶得晴雯方才還想跟進來的事情。
正默然前行,忽聽身後有人悄聲問道:“孫二哥可是發現了什麼有關於賊人的線索?”
回頭望去,卻是林黛玉正綴在兩人身後,瞪著一雙目含秋水的眸子,嘴裏雖是問句,麵上卻是一臉的篤定。
孫紹宗挑了挑眉,反問道:“何以見得?”
就聽林黛玉坦然道:“我見方才寶哥哥到那三人圍坐在亭子裏,似乎是在低聲議論著什麼時,孫二哥的表情雖然未變,腳步卻略微停頓了一下,想來應該是心有所得的緣故。”
嘖~
這丫頭還是如此聰慧。
孫紹宗忍不住掃了賈寶玉一眼,暗道兩個鍾地秀的女子,偏偏同時傾心於這傻子,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賈寶玉卻誤會了孫紹宗的意思,激動的上前搖著孫紹宗的胳膊道:“哥哥隻告訴我一人……還有林妹妹,我們兩個絕不外傳!”
果然是個傻子!
孫紹宗無語的甩脫了他,正色道:“眼下我也不過是揣測罷了——你的那亭子,我也過去瞧了,地上擺著幾塊石子和一圈泥土,因為被我不慎踩了一腳,亂糟糟的也分辨不清是什麼,不過依我看,應該是這大觀園的簡易地圖。”
到這裏,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問道:“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賈寶玉立刻追問:“意味著什麼——哎呦!”
後麵那聲痛呼,卻是林黛玉伸手擰了他一把,嗔怪道:“你不是總想著破案子麼?孫二哥這是考校你呢!”
賈寶玉這才恍然,撓著頭冥思苦想起來,嘴裏不斷嘟囔著‘地圖’、‘黑衣賊人’之類的。
林黛玉在後麵也低頭沉吟著,約莫走出幾十步遠,忽然欣喜的抬起頭來,笑道:“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
“好妹妹,你先別出來,等等我、等等我!”
賈寶玉隻急的連好話,林黛玉掩住櫻桃口,卻仍是嬉笑道:“咱們這院子裏,到處都是金貴家什,要是一般的賊……”
“我知道了!”
賈寶玉聽她到一半,忽的恍然大悟,忙接口道:“要是一般的賊,隨便偷些東西就該知足了,斷不會摸到蜂腰橋一帶!”
孫紹宗點了點頭,那蜂腰橋雖然離大門不遠,可那大門卻是通向前院的,若以整個榮寧二府而論,其實是處在核心地帶。
真要是有什麼賊,想摸進大觀園裏撈些好處,也不該深入到蜂腰橋一帶才對。
得到孫紹宗的鼓勵之後,賈寶玉愈發有了信心,又繼續道:“而他們竟然還能簡單描繪下地圖,足見不止去了一處地界,要麼他們並不是為了圖財;要麼就是所謀非,眼下隻是先來探路而已。”
到這裏,他忽的打了個激靈,失聲道:“如此來,若不趕緊將賊人一網打盡,這園子豈不就成了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