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宗還了一禮,目視著堂屋寢室問:“連襲人都在外麵,莫非眼下不便進去探視?”
“孫二爺誤會了。”
襲人忙解釋道:“夫人帶著姑奶奶正在裏麵探視,因太醫們叮囑過,屋裏不能有太多人,所以奴婢才避了出來。”
原來如此。
孫紹宗了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卻有些尷尬起來。
這群鶯鶯燕燕他也見過不少回了,可每次不是匆匆別過,就是有寶玉等人陪同,眼下這般被圍在當中,還真有些不習慣。
猶豫了片刻,便把目光轉向了林黛玉:“平素他最聽林妹妹的,這次難道就勸解不得?”
因阮蓉的關係,他與黛玉之間反倒是最熟悉的——連兒子身上的衣物,都有不少是黛玉的手藝。
林黛玉聽他發問,微微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好勸的,我隻陪著他便是了。”
這話……
聽著怎麼像是別有隱情的樣子?
孫紹宗心中一動,隱隱有些揣測。
不過話回來,這時候選擇林黛玉作為聊對象,果然是個錯誤。
兩人隻這一句對答,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當中。
好在這時王夫人和賈迎春,也已經從裏麵走了出來。
王夫人雙目通紅的向孫紹宗輕輕一頷首:“二郎進去看看吧,他平日最是服膺二郎,不準能聽進去幾句勸。”
孫紹宗自然不會推辭,拱手見禮之後,便獨自一人進到了裏麵。
挑開門簾,繞過屏風,就見賈寶玉仰躺在床上,額頭還壓著冰袋,嘴裏一聲聲的念叨著:“秋紋、秋……秋紋……”
孫紹宗默不作聲的湊到近前,仔細端詳了他半晌,忽地開口道:“好了,在我麵前就不要再裝腔作勢了。”
寶玉的呢喃聲一滯,不過卻並沒有回應孫紹宗的話。
孫紹宗也不急,就這麼不錯眼的盯著他。
好半晌,寶玉終於掙開了眼睛,搖頭苦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二哥。”
卻原來他這病雖是真的,實則卻並沒有外人想的那麼嚴重。
“非隻是我,你那林妹妹八成也看出來了。”孫紹宗撇嘴道:“方才聽她那口氣,約莫是想著你一旦弄假成真了,就為你殉情來著。”
“這如何使得!”
寶玉猛地自床上起身,隨即眼前一黑,又頹然的倒了下去。
孫紹宗撿起那冰袋,又重新放回他額頭上,隨口問:“這病是你自己刻意弄出來的?”
“也……也不全是。”
賈寶玉哭喪著臉道:“初時的確是偶染恙,後來才……”
著,他又忍不住歎了口氣:“畢竟弟人微言輕、別無所長,就隻這條性命還金貴些。”
這又何必、何苦?
先是沈煉寧願被人恥笑,也要娶一個娼婦為妻;這邊兒寶玉又為了個丫鬟,不惜作踐自己的身子……
世間的癡兒何其多栽?
不過看賈政的樣子,怕並沒有要妥協的意思。
對了!
榮國府裏不還有個大殺器麼?
“老太太那邊兒……”
“不能驚動祖母!”
孫紹宗剛一提起賈母,寶玉便斬釘截鐵的道:“她老人家近來本就身子不適,若再因為我加重了病情,弟豈不是百死莫贖?!”
原來是他為了孝道,主動放棄了這大殺器,怪不得賈政一直不肯退讓呢。
不過話回來,真要是為了達成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話,那也就不是賈寶玉了。
“唉~”
孫紹宗也隻能歎息一聲,搖頭道:“罷了,我再去同世叔談一談,看看可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