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白晝,好似融合在了一起,天地已經不再分界,沒有日月星辰。
那寒冷刺骨的鬼風,刺痛了每一個毛孔。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遠方傳來了嗚嗚鬼嚎,仿佛在喊著梁成飛的名字,然後,就有一股猛烈的大風,吹著他朝聲源處飄蕩而去。
迎接他的,難道真已是地獄之門?
我……我不服,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梁成飛掙紮著,咆哮著,吼叫著,他的聲音震蕩得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忽然,他終究還是被那股大風吸了進去,然後,他隻感覺一道刺眼的白光,好似要將他融化在光裏一樣。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會很怕光線,竟然連太陽的餘光也不敢直視,對了,耳邊仿佛有人在叫他,可是,為什麼他聽不真切?
呼吸呢?他的呼吸呢?
視覺在漫長的白光中,慢慢穿透,終於,白色的光線裏出現了兩點黑色,那黑色是左秋的瞳孔。
“你不是走了麼?為何又回來了?難道,我已經昏迷了很久?”
“三天……三夜…………”明顯地,這道聲音裏已經充滿了悲痛,充滿了悔恨。
梁成飛閉上眼睛,虛弱的道:“命該如此,命該如此…………求不得,不能求……”
左秋哽咽著盯著梁成飛:“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那麼自私,我不應該將你逼成這副模樣!”
梁成飛搖頭道:“我梁成飛命已至此,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這世上,沒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事了。”
“嗬嗬,怎麼活?愛不能,恨不得,我早已經死了…………”左秋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出來。
梁成飛閉上眼睛,好似再也不願意說話,他很慚愧。
半晌之後,左秋卻又解釋道:“那晚,葉傾城不是我帶去的,他們已經知道你在王家,他們已經去過王家,我……我不是故意讓她見你的,我以為,這樣她就會完全死心,我以為這樣,你和她就可以了結。”
梁成飛這才虛弱的睜開眼睛,苦笑著搖搖頭道:“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你既然恨我,就該拋棄多餘的情緒,就不該來幫我,同情我。”
“不,梁成飛,你就要死了,你知道麼,你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麼?”左秋放開他,撲騰過去,拿了一麵鏡子過來。
然後,梁成飛又虛弱的動了動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忽然定住了,他很想笑,很想大哭,可是他竟然連這樣的力氣都已經失去。
“嗬嗬,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夜白頭?我的頭發,怎麼又會這麼長了,還這麼白了?”
“嗬嗬,為什麼會這樣,嗬嗬嗬…………”
梁成飛抿著笑意,輕聲道:“是神蠱,神蠱已經在我體內死了,所以,它將自己最後的能量給了我,才使得我一夜之間,變成了長發。但是,這營養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了一點作用。”
他的臉頰上,落下左秋的淚水,努力的抬起頭,吃驚的看向左秋道:“你越是哭,我便越慚愧,你應該高興,因為,你終於為自己的哥報了仇。”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說你是好人,全天下的人都說你是好人,你不該死,你不能死,我不恨了好嗎,你不要死…………”
梁成飛微微伸了伸手,隨即又放下了,淡淡的道:“我也沒想到,死亡會來得這麼快,可是,這和你沒有關係,因為有沒有你,我都會死的。”
左秋聽見這些話,心裏已經痛得無以複加。
她若是真能狠心報仇,剛知道梁成飛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她若是知道梁成飛還活著,就不會用那麼可怕的條件,折磨自己,去讓梁成飛死在別人手裏。
相反,這世上隻有在梁成飛麵前,她才會那麼無措,那麼麻木,那麼痛苦。
一麵是愛,一麵是恨,愛過了,就該是恨了,也許,無人能理解她的愛恨。
而她最後悔的是,愛竟然發生在恨之前,所以,該讓她怎麼恨,怎麼報仇?
可每每想到自己哥哥的死,她就開始瘋了一樣尋找梁成飛,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恨一個人有多深,愛就能有多厚重,倘若他現在還是曾經那個功夫超群,無人能敵的高手。
那麼,她一定會毫不心軟,因為她不怕死,就算是死,她也會死在他的手裏,讓他痛苦一輩子。
可她遇見的梁成飛,已成了一個廢人,活著和死去都已沒有多大的分別,這種痛苦讓她怎麼釋懷?
更何況,現在的梁成飛好似隻剩最後一口氣,因愛而產生的痛苦,襲擊了她的全身,她什麼都忘了,她隻有悔恨,隻有痛苦,隻有交織著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