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至1941年)
夏威夷,珍珠港
2004年3月21日,星期日
當地時間:8時00分
對於美國人來說,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在此地的一個星期天早晨爆發的。那是一個晴空萬裏的禮拜日。白雲懸浮翻動,點綴在蔚藍明亮的天空中,盡管太陽尚未越出地平線,但耀眼的光芒已經覆蓋了這片土地。遠處傳來清脆嘹亮的升旗號聲,教堂的鍾鳴在召喚人們去做禮拜。清晨的薄霧籠罩下,戰艦編隊靜靜停泊在珍珠港水域的錨地內,甲板上的水兵在一片忙碌氣氛中進入各自勤務崗位,伴隨著回蕩的軍號聲,懸掛在吊索上的海軍軍旗緩緩升起,在和煦的微風下輕輕飄動。然而,就在1941年12月7日的這個時刻,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被認為是不可能發生的“一幕”,即將發生。
每當我到珍珠港參觀遊曆時,我總是試圖將已載入史冊的那一刻——安息日[1]早晨7時55分——在腦海裏形成一個與當時場景相吻合的、清晰的輪廓。在那一刻,淵田美津雄海軍中佐率領183架日本飛機,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對珍珠港發起了第一輪突襲。空中攻擊開始前一小時,就在珍珠港進出通道口的外域位置,美國海軍“沃德”號驅逐艦——一艘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代的陳年舊貨——將一艘日本小型雙人偷襲潛艇擊沉。即使出現了這樣的“預警”先兆,日本飛行員還是在未受任何阻攔的情況下飛臨港區上空。俯衝轟炸機率先發起攻擊,大多數停放在福特島機場以及埃瓦、惠勒、貝洛斯、卡內奧赫和希卡姆等機場的陸基作戰飛機均被擊毀。兩分鍾之後,魚雷轟炸機低空快速掠過——集中打擊港口內號稱“戰列艦大街”的各艘主力戰艦。美國海軍曆史悠久的“亞利桑那”號戰列艦,以及緊鄰其旁的“維斯塔爾”號維修船被航空魚雷擊中,一顆炸彈鑽進“亞利桑那”號彈藥艙,艦體發生劇烈爆炸並隨之下沉,攻擊開始僅五分鍾,就有1012人被送入海底。
到上午9時45分,當日本飛機實施的第二波攻擊行動收場時,已經致2403名美國軍民死亡,1178人受傷。泊於珍珠港內的96艘戰艦,有18艘被擊沉或重創,美國海軍主要攻擊力量——太平洋艦隊所屬八艘戰列艦中的五艘被擊沉或受損,夏威夷的388個陸軍、海軍和海軍陸戰隊航空基地,有199個遭到損壞,近百個基地喪失使用功能。當美國人手忙腳亂地展開救助傷者、撲滅大火、打撈沉船等行動時,六艘日本航空母艦則正在瓦胡島以北200英裏海麵進行回收飛機作業,而後踏上歸程——日本人所付出的代價微乎其微,艦隊毫發未損,僅有29名淵田麾下的飛行員未能返回。
在這被稱為“臭名昭著的一天”[2],與日本帝國軍隊展開戰鬥的美國人,並非隻有夏威夷群島上的美國陸軍士兵、海軍水兵、航空兵飛行員和陸戰隊員,那天傍晚,日本人又攻擊了我們在關島、威克島以及菲律賓群島的基地和設施。駐紮在香港和馬來亞的英國及荷蘭部隊也同樣遭到打擊。12月8日,正當美國國會就一項宣戰決議案進行辯論時,日本帝國海軍襲擊了中途島。這一係列同步攻擊行動,是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所構思的征服計劃的組成部分,這些打擊成果使東京相信,一個華麗麗的、足以將對手擊懵的軍事成功已近在眼前。
但是,任何事物總是有其兩麵性,當日本人為其暫時的勝利而彈冠相慶時,其負麵效應也隨之而來,這是日本天皇及其麾下那些野心膨脹的陸海軍將領所未能預見到的——直到1945年8月14日,日本人在東京灣正式投降之前,[3]各行各業、各種膚色和不同種族背景的美國人,在戰爭的召喚下釋放出參軍服役的無限熱情,他們以忘我的精神努力工作節衣縮食,貢獻出更多無償誌願服務以及金錢資助。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在一句口號的感召下凝聚形成的:“銘記珍珠港!”(“Remember Pearl Harbor!”)
當我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我就從照片和新聞影片中對“臭名昭著的一天”有所了解,後來我進入了美國海軍學院(Naval Academy),在深造期間對該事件的資料進行了係統學習和研讀。在此之後,我來到這個有“聖地”之稱的軍港參觀遊曆、實地考察,其間又與其他不同戰爭的知識交叉互補。有鑒於此,我踏上了“珍珠港事件”的研究曆程。我開始通過各種途徑尋訪事件的親曆者,從對他們的訪談中,我逐漸了解了那個重要日子所發生的現場實景,並且深刻領會了“那一天”對一代美國人意味著什麼。到目前為止,挖掘和探尋曆史真相的過程仍在持續之中。“珍珠港事件”發生的時間已超過60年,那些曾經參加過戰鬥的勇士,以及每個活在那個時代的人,無論他們當時置身何處,如今依然可以準確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經曆的所有細節。
他們中的許多人在最初聽到遇襲消息的時候,甚至搞不清楚夏威夷海軍基地究竟在什麼地方,但是所有人心裏都明白,這場襲擊事件的發生意味著:美國進入了曾竭力避免的戰爭狀態。